這裡雖不算偏僻,路上卻空無一人。
而且那三位引路人靠近後便開始沉默,臉上的表情也再不如之前鮮活,離池塘還有些距離時她們就齊齊停了腳步,再不敢上前,像是有些畏懼似的。
能讓傀儡如此畏懼的,想來隻有魂主了吧。
寧霜霽又抻著脖子往池塘底下瞅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
“所以那溫隨到底是不是魂主啊?”她疑惑道。
如果是,魂主不在幻境中求生,反而讓自己死了個徹底,著實奇怪。
如果不是,那魂主還能是誰?又為何會躲在這害死了溫隨的池塘之下?
對此,白玦似乎也無法肯定:“亡者離世之處的確容易成為執念紮根之處,但也並非一定如此。”
他沉吟片刻,又道:“如今既知曉魂主藏身之處,想來這池塘之下也藏著二層幻境。”
寧霜霽眼尾一挑,狡黠一笑:“下去看看?”
眼見白玦又開始猶豫,寧霜霽猛地上前往他手腕上一抓:“你可彆想丟下我!我進都進來了,若是不跟下去幫忙,豈非白來一趟?”
白玦沒有掩飾眸中擔憂的神色:“尚懷箏的事能平穩解決純屬僥幸,這個或許會危險得多。”
他素來謹慎,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說,乍一聽其實沒問題。
可寧霜霽看著他,驀地一眯眼,也沉了聲音:“你沒跟我說實話?”
白玦一怔:“嗯?”
“你是不是對這陣、對魂主已經有了猜測?”寧霜霽緊緊攥著他的手腕不放,“所以你明明帶我進來了,卻突然又變卦,決定自己孤身犯險。”
白玦沒想到寧霜霽竟如此敏銳,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樣遮掩才好。
寧霜霽眼明心亮,看他目光一閃心中立刻便能知曉他想法。
為防止白玦真自己跑了,她乾脆將另一隻手也扣上了他的手腕,兩隻手死死交合著:“你厲害我也不差,乾看著算什麼事兒?你還不如趕緊把推斷都說了,我同你下去之後也好有個防備。”
白玦是真拿她沒轍,平時清冷柔和的人愣是被逼出了好幾聲歎息。
最後,他妥協似的看了眼自己被纏得緊實的手腕,終於開了口:“我們隻知道溫隨死了,便猜測他是魂主,對吧?”
“嗯,”寧霜霽點頭,“這不也挺合理的嗎?”
“但幻境若源自魂主記憶,說明很可能是過去發生的事,那我們見到的活人,也有可能就成了如今的魂主,”白玦神情嚴峻,語氣亦低沉了許多,停頓了很久後忽然問,“如果吳心也死了呢?”
寧霜霽想過他會猜是溫隨,甚至是溫母,但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吳心?
“為什麼你會覺得是她?”她越發疑惑,手上力道卻一直沒鬆。
白玦:“吳心既然被救,說明她也曾在這池塘中經曆過九死一生,而且她心懷愧疚,這池塘淹死的又是她心上之人……”
寧霜霽也記得街上曾有人說吳心克死了自己喜愛的人,若真因此留下執念,確實有可能在死後化陣,又將執念隱在這池塘之中。
寧霜霽:“那為什麼不是溫夫人,她沒了兒子,對這池塘不也應該是怨念深重嗎?”
“因為幻境內容不像,”白玦的聲音中多了些歎息,“若魂主是吳心,一切便都合理了。”
寧霜霽可不覺得合理,反而一頭霧水。
白玦見她疑問越發深了,知她一時間恐無法理解此事,反而不再解釋緣由:“魂主是不是她,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必苦惱。”
他認真盯著寧霜霽的眼睛,眸中滿是擔憂:“你隻要記得,下去後一定要小心吳心!”
白玦從不平白叮囑,更何況是這般鄭重其事,寧霜霽為了能跟下去,隻得暫時壓下滿心問題,答應了下來。
見她乖順應下,白玦懸著的心也總算一鬆。
“那麼,”他抬起自己被緊緊困鎖著的手腕,輕搖了下示意寧霜霽回神,語氣中難得帶了些揶揄,“現在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寧霜霽挑眉,終於一點點鬆開了緊扣著他的手。
她剛要問“我們該怎麼下去”,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白玦低緩的聲音從耳邊流過。
他輕聲說了句“走吧”,而後寧霜霽便被他一把攬進了懷中,在他的環護下身子一傾,隨他一同落進了池塘之中。
被池水包圍的瞬間,寧霜霽忽然想起了上次的事。
上次白玦也是這樣,一言不發便拉著她撞進了黑霧,闖入了尚懷箏布下的二層幻境。
但還是有些不同的。
這次白玦緊緊將她扣在懷裡,池水中湧動的寒意也被白玦儘數擋了下來。
寧霜霽隻覺得有暖意順著他的胸膛蔓延過來,再不似上次那般凍得忍不住發抖。
不知為何,這樣的暖意有些熟悉,熟悉到讓人酸了眼睛。
她忽然沒來由地想,或許底下是真的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