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長得高瘦,一雙劍眉飛揚,眼睛裡卻滿是戲謔邪氣,一下子帶偏了整個人的氣場,顯得不三不四,活脫脫成了副市井無賴之相。
他追紅鸞不過是想殺了帶回去在無知小民麵前立立威,見到白玦後,當即再不把紅鸞放在眼裡。
寧霜霽聽出他來者不善,嫌惡地掃了一眼,悄聲問白玦:“這討厭鬼誰啊?”
白玦似乎很喜歡她這稱呼,唇角微微一翹,對那人輕描淡寫道:“周重晏,彆來無恙啊。”
“放肆!”周重晏麵帶調笑,口氣更是不屑至極,“違抗家訓不回門複命,碰見師兄還敢直呼全名,看來你在莫家待了十多年還是沒能學好規矩啊——既然如此,師兄今天就再提點提點你!”
他說完一抬手,背後四個小跟班便齊齊提劍指向白玦,一副隻待一聲令下便要群其而攻之的陣仗。
白玦也不在意,連本命劍都懶得召:“我既出來,從此便再非莫家人,彆跟我論師兄弟。”
他態度嚴肅,語氣更是陰沉,周重晏身後四人皆瑟縮了一下,默默在心裡打起退堂鼓。
從前為了巴結周重晏,他們在白玦手下挨打的次數可不少,就算能淘到便宜也多是靠人數壓製取勝,十幾人也就罷了,眼下才四五個人怕是不夠,怎會不犯怵?
可周重晏向來隻下令不動手,哪知道這麼多,如今仗著己方人多全然不把白玦放在眼裡。
“要不是師父撿你回家,饑荒年間你哪來這麼好的運氣活到現在?”
白玦露出個輕蔑的笑:“可惜不如諂媚者活得好就是了。”
周重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天賦不高,心氣卻不小,靠巴結師父——即莫康榕——終於勉強入了內門,為此總是時刻裝出副孝義模樣討師父高興,又靠散布銀錢在身邊聚了不少惟命是從的小弟子,從此成了莫家除家主外最橫行霸道的人。
尤其那莫康榕一生孤寂,無兒無女,因此同他最親近的周重晏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莫家義子,引得他越發高傲自滿。
“諂媚者?”寧霜霽不明就裡,看著周重晏忽然覺得眼熟,“誒,你不就是曾在城中鬨市欺負小販砍人雞籠的那人嗎!”
出山做任務並借機在民間稱霸撈油水這種事周重晏乾得太多了,寧霜霽猛地提起,周重晏一時還真不確定她說得是哪回的事。
“不錯,就是他,”白玦抱臂緊接著跟了句,“最能代表莫家惡霸作風的人。”
寧霜霽本就不喜莫家,連帶著更討厭周重晏,對他做了個鬼臉,罵道:“無恥!”
周重晏怒極反笑,眼中的狠戾之色藏都懶得藏,利刃似的釘在白玦和寧霜霽身上,恨不得將他們兩個活剮了。
然後這種恨不得開始付諸於現實。
“白玦,在莫家你找不到同路人,本以為你出來能多點出息,沒想到竟找個小姑娘同行,如今害了人家一條性命,真是造孽啊嘖嘖嘖……”
周重晏忽然抖著肩大笑幾聲,隨後猛地一收笑意,麵露陰狠,偏頭對身後弟子道:“殺光,重重有賞。”
他向來最看不慣白玦。
不僅因為白玦是莫家家主親自帶回莫家內門的人,更因為白玦的天賦。
憑什麼他要日日討好莫康榕換得穩固地位,而白玦什麼都不做還會受到莫康榕的重視。
好在白玦性子冷漠,莫康榕這才逐漸疏遠了他,難得有機會在山門外的無人之地碰上白玦,這樣的天賜良機要是錯過,豈非要抱憾終身?
白玦聞言也召出本命之劍決意一戰,還不待他出手,忽聽寧霜霽帶著笑意一拍掌:“終於逮到動手的機會了,你們自己撞上來,可彆怪我!”
她話音未落便急著抬手一轉,頭頂天空立刻烏雲密布,下起暴雨來。
這暴雨來得毫無征兆,周重晏和他的跟班愣了許久才支起屏障擋雨,不過片刻功夫已全成了落湯雞,偏偏那雨隻同他們作對似的,半點沒澆到白玦和寧霜霽頭上。
周重晏更加生氣,對跟班們吼道:“快去,每砍一刀賞黃金百兩,就算把他們千刀萬剮,師父那也自有我兜著!”
可四個小跟班還沒來得及衝進雨中,就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撞地飛出原地,四散著趴到地上,周重晏也被那力道直接撞斷根肋骨,趴在地上半天沒緩過神來。
他捂著胸口哎呦了幾聲,緩緩站起身驚恐地掃視著周圍,正看到一條水化的巨龍張著血盆大口衝他直直襲來,嚇得他當即摔坐回地上,連滾帶爬地朝其他幾人撲去。
隻是那水龍竄得飛快,眼看著便追上了他。
可一口咬下來,他竟沒有痛感。
原是水龍再次化成無形的水,劈頭蓋臉給了他一浪。
周重晏的臉被水浪打得生疼,像被人掄圓胳膊甩了一巴掌,惱羞成怒之下氣得手都直顫。
寧霜霽玩得開心,又蹦又跳還拍手,周重晏就算再傻也知道水龍是她所為。
民間確實偶有高人會有禦水之能,但讓他當著小弟子和白玦的麵受辱,他怎麼能生咽下這口氣?!
四個小跟班見水龍沒了,這才敢揉著痛處重新湊回周重晏身旁。
周圍多了人,周重晏通天的膽子又重新長了回來,瞪著眼狠狠斥道:“你們……你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