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二月十四。
寧霜霽還一直沒同白玦說過幻夢中的事,也沒提過那兩塊刻著名字的石頭,更沒講過千顏木的事。
秘密積壓得太多,弄得一向果斷的寧霜霽都越發不知該不該開口,又該從何開口。
因為不管怎麼說似乎都挺奇怪的。
就比如幻夢的事,她總不能直接跟白玦說“我夢到你死了,還把你挫骨揚灰了”吧?
聽著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正好白玦忙得腳不沾地,這事便一拖再拖。
回風家一待半個月,寧霜霽又開始覺得膩味,便找容煙要了張地圖來看。
白玦之前說過風家地圖一直在更新,再小的地方都會有詳細標注,她不想捧著滿紙字看得眼暈,便隻說要張簡略些的,夠看就行。
沒多久容煙拿回一張巴掌大的小圖來。
寧霜霽接過,有些疑惑。
“紙的?”
之前為找千結莊,白玦一直隨身揣著張地圖。
他那地圖是羊皮製成的,所以寧霜霽一直以為所有地圖都是如此。
容煙不太明白她因何發問:“這是風家從主圖上謄抄下來的版本,專供弟子出門做任務攜帶,所用紙張輕薄,防水防油,帶在身上也更方便。”
寧霜霽一想也是。
之前白玦缺少準備,這才不得不向過往商人購買地圖。商人自用的東西耐用就行,自然不比風家更注重方便。
容煙走後,她對著地圖上的名字找了一圈,總算弄清楚了四大世家的大體位置。
風家在大陸西北方,而正南莊家同東方戚家則分列在東南方康家的兩側,各家勢力範圍亦是由此延伸而得。
地圖上甚至還標出了盤踞於東北的妖族領地。
紙上各處都擠著不少地名,唯獨西南角除一個叫“南疆”的地方外再無其他,留出大片空白,不知是什麼情況。
想起白玦曾問過她所指清川寒潭是否在大陸西邊,她便又在西邊找了找,果然看到了“清川寒潭”這名字。
寧霜霽順著當時同白玦回風家的路線一算,發現地圖所示位置竟真挺準確的。
那裡畢竟是她家,猛地一見還有些想念。
於是她跑去桌邊取了筆,點著朱砂打算把家的位置標注出來。
寧霜霽剛要在“清川寒潭”四個字上畫圈,忽然意識到些古怪之處,筆也隨之一停。
圖上清川寒潭的範圍似乎……比現實中大不少?
她瞅白玦研究過地圖,知道這玩意該怎麼看,也懂得通過風家範圍比對出清川寒潭的實際大小,仔細一算,地圖上竟比現實大了近一倍不止。
白玦說清川寒潭所在已超千年無人證實,想來民間流傳的地圖中早無此處蹤跡,風家既是從古圖上沿用標注,有些差錯倒也正常。
但寧霜霽不想將錯就錯,於是便順著自己碰見白玦的大致位置反推著,在地圖上“清川寒潭”範圍的中心偏下處畫了個小圈。
她憑自娛自樂得到不小的趣味,於是又定睛在大陸中心,把尚懷箏徘徊在古官道上的位置和千結莊的位置都做了標注。
再一想懷中玉佩,她又找到了古戰場所在——也畫了個圈。
古官道、千結莊和古戰場上三個小圈恰好呈三角之勢分布,相互間直線距離都差不多,標了紅圈後便越發直觀了些。
寧霜霽笑了笑,目光一動正瞥見古戰場下方不遠處的康家。
塗塗畫畫這麼多,也不缺一個康家,她便毫不客氣地抬手在康家範圍正中的“康”字上打了個小紅叉。
她剛放下筆,院中便傳來了人聲。
白玦不在時,寧霜霽總會將院門大開著,容煙便會直接進來。
容煙手裡端著個不同於平日送飯菜用的托盤,那托盤四邊刻柳紋雕花,又以金漆點綴葉片枝蔓,顯得頗為華麗。
“寧姑娘,你的家服做好了!”
容煙快步走進偏殿,將托盤輕輕放在桌邊,裡頭擱著的家服疊得板正,顏色確實是寧霜霽想要的紅,胸口位置也按照寧霜霽所畫繡上了歪歪扭扭的醜龍紋飾。
一眼掃過去,龍紋同幻夢中寧霜霽在糖畫攤子上畫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龍身同樣拐了五道彎,一長一短的龍角都如出一轍,四個爪子的位置亦相互重合……
寧霜霽將隨手畫就的龍圖騰交給容煙時,從未想過前緣舊夢間還能發生關聯。
她抓著衣服兀自出神,不由得又想起在瑉良鎮遇上的那個畫糖畫的老頭。
還有他畫就的同清川寒潭中龍圖騰如出一轍的糖畫。
或許是多年看話本子解悶的經曆使然,寧霜霽忽然冒出個奇妙的想法。
會不會世間事就是這般巧合?
會不會真是她前世曾遇到過那幻夢中的“小唐”,給他畫了個清川寒潭的龍圖騰,於是他便記下畫法並傳給後人?
然後某個後人有緣見過真龍的樣子,便又改進了外形樣貌——
這才有了同清川寒潭中龍圖騰極為相似的糖畫傳世,並讓她遇個正著?
這想法太離奇,況且轉念細想,幻夢即便是真,其中也提過龍族早已舉族離開,普通人哪兒還有那麼多機會得見?
就算算上“寧霜霽”在莫家化龍那次,高空中她一直藏身於烏雲,附近民眾最多能匆匆瞥到些許鱗片,管中窺豹,想來是無法還原真身樣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