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小青鳥偷偷跑來找寧霜霽,又被寧霜霽偶然得知千顏木的事,她今天絕不可能憑空將千顏木的記載同自己聯想到一起。
白玦低頭再次將書合上,扣在手中:“我怕你不知此事,貿然說出會嚇到你,所以想先找到避免破綻再現的辦法,再——”
“不對,這不是根源,”寧霜霽在他眼中看到明顯閃避,微一眯眼,“為什麼?”
她一直覺得自己同白玦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經曆這麼多事之後,這種默契似乎變得越發靈敏起來。
所以她看著白玦的眼睛,立刻就察覺到他有所隱瞞。
果然白玦當即偏頭彆開眼,沉默半晌後才妥協般低聲說:“先回寒青院。”
寒青院院門一關,便像是成了個與世隔絕的孤地。
已是仲春時節,天氣逐漸回暖,可天淨山山頂的晚風中依然帶著透骨寒涼。
白玦將寧霜霽帶回主殿,關門擋住外頭的冷風。
寧霜霽一直在等他接著說下去。
白玦在門邊佇立良久才轉回身來:“四大世家最近關係緊張,風家亦擔心康家有所異動,這你都知道。”
“所以?”
“清川寒潭在地圖上雖有標注,卻一直無人能找到位置,就像是被什麼結界保護著一樣,而這結界既然千百年無人發現,說明一定比修行世家所掌握的更為穩固可靠。”
寧霜霽問他千顏木的事,他卻答非所問。
“風家實力若真論起來是敵不過康家的,為求自保,師父早便有再尋清川寒潭研究結界陣法之意——”
寧霜霽猛地意識到他話中深意,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漸漸攥緊。
果然白玦略微停頓後,還是用他清冷的聲音帶出了殘酷的真相。
“而你便是送上門的辦法。”
寧霜霽忽然覺得可笑:“所以你想幫風家,從我這兒探出寒潭結界的秘密?”
“康家鬼修盛行近千年,勢力影響不言而喻,可莊戚兩家早有沒落之勢,即使說服兩家同風家聯合,到底算不上萬無一失。” 白玦一直低垂著眼,“師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隻是……”
寧霜霽也垂下眼:“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呢?”
“身為家主,師父不得不為全門考慮,一旦真陷入禍事,會拖上所有弟子的性命。”白玦語氣低沉,“這樣的壓力下,我怕他會——”
寧霜霽猛一抬頭,打斷他的話:“你怕他會為逼供而傷我,所以你一直在暗中護我,把我留在寒青院,留在自己身邊?”
知曉一切後再回看過往,不難發現白玦所為皆為相護。
寧霜霽不知為何又想到幻夢中釘入白玦心口的長釘,直盯著白玦還半垂的眸子:“是不是?”
白玦終於重新抬眼看向她:“是。”
“你越特彆,風家對你的關注就會越強烈,顯露懂得禦水之術一事已無力回天,但若再搭上千顏木的秘密,隻會讓更多目光集中在清川寒潭上,你就越危險……”
“不同尋常,就容易成為眾矢之的,成為眾矢之的的後果——你在千結莊也算見證過一回了。”
寧霜霽也是後來才知道外族之中禦水之術非常罕見,又偶然聽風棋說起白玦亦有以符召雨之能,早就聯想到了祭台比試那日忽至的大雨。
從前她不明白白玦為何出手,如今便也全清楚了。
月光透過窗紗灑進屋中,像是在白玦眼中鍍了層溫柔的光,照亮他眼底的堅定和決絕:“霜霽,我想幫風家,但你是我帶回來的,我不能害了你。”
那一瞬間,寧霜霽仿佛又看到了幻夢中那個趕赴莫家救她的人。
她強壓著眼中不斷上湧的熱意,卻壓不住心中酸澀。
白玦忽然目光閃動,輕輕抬手用指腹為她擦去眼角漫出的淚滴。
而後清風香氣鋪麵而來,白玦將她摟進懷裡,溫熱的唇在她額上輕點了下:“彆哭,我會保護你的。”
寧霜霽其實並不怕,但聽到他這話莫名感覺鼻子更酸。
在她近二十五年的記憶中,還從不曾哭得這樣慘過,沒有聲息溢出,眼淚卻停不下似的不停往外湧,直把白玦的家服哭濕一大片。
哭著哭著,她察覺到一件事。
“白玦,”寧霜霽吸著鼻子從他懷裡出來,抬頭看向他,“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她沒說清指代,可白玦卻直接點了頭。
寧霜霽:“你……又分了靈識?”
“沒有。”白玦聽她哭得嗓子發啞,便將她拖到青玉台邊坐下,給她倒了杯山泉水,“或許是我們一同破陣,所以都和那處有了感應吧——你看到的,我確實都看到了。”
寧霜霽捧著杯子心情複雜。
虧她還一直糾結該怎麼開口,沒想到白玦全自己看了個清楚。
看她化出龍尾重傷於他,看她滅儘莫家全門……
還看她在高崖上揚他骨灰……
她趕緊猛灌一大口水給自己壓驚,然後悶著聲音問:“那個人……是你嗎?”
“我也不知道。”白玦搖頭。
寧霜霽心說這回好了,苦惱的成了倆人。
說都說了,她乾脆把積壓的秘密都吐了個乾淨,掏出小荷包倒出石頭遞給白玦:“你看這個。”
看著石頭上的字,白玦有些訝異:“這是什麼?”
“我在辛宅院中的一個樹樁底下挖到的,怎麼說呢……”她理了下混亂的思緒,“就是我突然有一晚夢到我跟你在那處埋過寫了字的石頭,結果去挖還真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