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用手指蘸水在字跡上抹了幾下,墨水卻清晰如初,並未暈開。
“這是避水墨,修行世家常將此墨用作記錄世間要事,入冊後不易受潮,便於長久保存。”
“修行世家?”寧霜霽手指在桌上輕敲著,“那你小時候見過我嗎?”
白玦:?
“我不記得從前之事,”寧霜霽用手指點著那兩塊石頭,“但我夢見時,跟我一起寫字的你似乎……是個小孩……”
白玦低頭看了看石頭,又抬眼看了看她,而後迷茫地搖頭。
“我不足半歲就被師父帶回風家,此後直到十六歲做任務才第一次出山……辛宅,是頭一次去。”
石頭沒出現在那場幻夢中,似乎同其中關聯也不深,寧霜霽早有預感這事白玦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可沒能解開疑惑還是難免失望,輕歎著氣將石頭收回小荷包中。
“不過,或許真有前世呢……”白玦看著她的動作突然開口道,“還記得我曾提過一個相傳為龍族所滅的‘莫家’嗎?”
寧霜霽動作一停,放下荷包看他。
“據古書所記,莫家最後一任家主便叫‘莫康榕’。”
……
外頭山風又大了許多,寧霜霽一打開偏殿的門,風的力道便直接將她往屋中推去,害她差點被門檻絆倒。
她磕絆幾步後匆匆跑到床邊撲上床,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話說剛才白玦是不是……親她了……
雖然是額頭,但也算是親吧?
話本子上若是一個男子去親一個女子,便是表達喜歡的意思,所以白玦也喜歡她嗎?
寧霜霽自顧自捂臉發呆,隻覺得心砰砰跳,跳得她兩頰發熱,趕緊坐起來跑去桌邊倒水喝。
山泉水清涼甘甜,幾口下去臉頰的熱意才被壓下不少。
她施術點著桌上燭火,對著輕晃的火苗出神,一低頭見容煙送來的家服還放在桌邊。
隨手扔在邊上的地圖被方才開門時湧進屋的風一吹,正蓋在家服胸口紋飾上。
寧霜霽拉過托盤,打算把衣服先收起來,看向那處時卻忽然眉心一緊。
***
寧霜霽回房後,白玦徑自在青玉台邊呆坐了許久。
肩頭一片濕冷,正是寧霜霽方才哭出來的痕跡。
看她哭,白玦覺得心疼,那一瞬間前世今生的遺憾都像是凝聚到了一起,再回過神時白玦發現自己已經吻上她的額。
不同於在千結莊時她受傷昏迷,這回是在她清醒時當著她的麵。
想到自己魯莽的行為,白玦的耳朵又開始變得越來越紅。
他自認不是個衝動的人,可偏偏一碰上寧霜霽就沉穩不下去。
幻夢中瀕死之時紛繁複雜的心情總縈繞在心口,他便越發壓抑不住疼惜和難過。
耳朵熱得發癢,白玦無奈起身,打算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剛將被洇濕的外衣脫下,正準備換上新的,院中忽然又響起開門聲,而後便是一陣急匆匆靠近的腳步聲。
白玦心跳猛地一快,下意識想趕緊把外衣穿回去,可因為太著急,他套了好幾下都沒對準袖口。
正殿的門很快被人推開,白玦乾脆衝回內間撲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白——”寧霜霽一進門沒看到人,愣了愣,旋即發現他正縮在內間床上將被子裹得嚴實,“你乾嘛呢?”
白玦頓住兩秒,而後才慢慢鬆開被子:“咳……沒什麼。”
即使去了外衣他也還穿著裡衣呢,原本是不用這麼急著躲的。
可剛才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幻夢中在客棧和寧霜霽同住的情景,就不自覺……
可能真是前世被扒衣服扒出了心理陰影吧……
寧霜霽走進內室,善解人意地說:“你要是覺得冷,裹著就裹著唄。”
“不冷,”白玦不太自然地挪到床邊坐正,“找我有事?”
寧霜霽再不閒聊,將手上的衣服和地圖疊好後遞給白玦。
“我發現一個很詭異的事——你看這幾個地方,正好都落在底下的龍上。”
她邊說邊指著地圖上用紅筆標注過的幾處位置:“衣服上的龍紋並非我隨手畫就,而是按照清川寒潭裡的龍圖騰畫的,如果清川寒潭真和龍有不小關聯,那這龍圖騰應該也大有深意吧?”
風家的地圖為極儘輕便,用得都是薄而韌的好紙,疊在衣服上龍紋便很明顯地從紙上透了出來。
白玦一看,確實如她所說。
千結莊正好落在兩個龍角的中心,古官道落在龍口,清川寒潭落在龍尾,而古戰場和康家範圍都分彆同龍身有所交集。
若是一兩處還可以用巧合二字來解釋,偏偏滿紙朱砂全落在龍身之上,不怪寧霜霽會如此詫異。
寧霜霽神色凝重:“古官道和千結莊分彆藏著個千年大陣,而古戰場以懷箏記憶推算也已存在近千年。那裡怨氣衝天,會不會也藏著執念幻境之陣?”
白玦思忖道:“很有可能。”
“若是如此,剩下的兩處,是不是也……”寧霜霽越說越覺得渾身發冷,“其實仔細一想,清川寒潭千年未顯露於世,又有結界封禁入口位置,外人察覺異狀都無法擅入——這情形,是不是有點像古官道那個陣法?”
這樣算來,清川寒潭豈不也像個執念幻境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