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無虞,餘願以身為試。】
寧霜霽翻回扉頁,又對著上頭的名字回憶一番。
——淩澈。
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印象中族中書典亦未見過相關記錄。
寧霜霽將一眾疑惑暫放一旁,快速朝後翻看起來。
按書中內容看,那著者“淩澈”應當也是龍族一員,而正如他在開頭所言,書中記載的便是他自行鑽研出的分魂秘術——
原來龍族族人一半妖魂同一半神魂交織共存,卻並不相融。龍身與人身分彆對應妖魂同神魂,正因如此,龍族人身乃實存之實體,並非普通妖族那般乃幻術所成。
躍龍門過程其實是在借龍門威力洗去妖魂陰氣,從此將整個魂魄完整轉化為可承受住至陽之氣的神魂。
此後,兩份魂靈才會開始逐漸相融。
淩澈發現可用龍息牽引,將並未交融的魂靈強行分開,從此真身承載半分妖魂而人身承載半分神魂,人身則可憑神魂直入天界,再不受天門所阻。
寧霜霽雖未見過龍門,更未親身體會過躍龍門的過程,但隻消回想族人走前焦急思慮的凝重氛圍,便可知其中艱難。
若這法子真可用,為何會被單獨藏起並封印,而不在族中流傳呢?
翻看至最後一頁時,寧霜霽看到了書末結文。
她本著有始有終的心理,草草將最後一頁也翻過,正要合上封底時發現背後同書封相貼的一麵竟還有字。
那裡的留字換了不同字體,顯然並非同正文一樣出自淩澈之手,更像是後人所留。
——昭示著淩澈以身施術的結局。
【然,此法凶險異常,妖身神身兩方之害皆相通,一方受難身死則另一方亦無法保全。】
【再,分魂將有損長生之命格。】
【澈試之,妖身雖受龍族所護,數月後終隨魂消散。】
三段話將通篇術法可行性儘數否決。
可這還不是最讓寧霜霽驚訝的,因為她在這三段話底下看到個熟悉的名字。
——宣起。
族長?!
若這術法當真危險重重,族長思量後選擇偷偷封禁也並不奇怪,寧霜霽隻是沒想到這著書的淩澈竟不是什麼幾萬年前的先輩。
不過她對這名字毫無印象,也從未聽說清川寒潭中何處暗藏有龍身,想來這人早在她出生前便已死去,或許還因此事被族長有意淡化過存留痕跡。
木匣子中的卜辭不知是不是也屬於這“淩澈”?
***
白玦沒急於一時,如寧霜霽所願,乖乖留在清川寒潭中休養。
期間他得空還會在屋外空地練劍,為今後不知要持續多久的戰亂生活做準備。
這種隻有兩個人的安靜生活其實挺好的,唯一的美中不足或許隻有——他們都不會下廚。
這倒不是什麼要緊事。
清川寒潭裡有不少果樹,上頭的果子被寧霜霽用靈力封著,大半都還未動過,可以摘來果腹。
有時寧霜霽還會從寒潭裡抓兩條魚上岸,交由白玦來烤。
做法是單調了些,不過好歹能熟,吃起來也還不錯。
一個月後,某日傍晚。
寧霜霽大咧咧坐在草地上瞅著篝火上方翻滾著的烤魚,口水直流。
“白玦,好了沒有啊?”
“這才剛放上去,”白玦哭笑不得,聽她饞得直咽口水,貼心道,“再等等,這條烤好先給你吃。”
寧霜霽本來悠哉等吃,聞言撈起另一條用大芭蕉葉墊著的魚,串入早準備好的竹竿:“那我幫你烤一條,這樣就能一起吃了!”
她同白玦坐得很近,邊笑還邊用肩膀輕碰了他一下。
白玦不斷轉動竹竿的動作一滯,又忙重新轉起,輕笑著“嗯”了聲。
寧霜霽偷偷偏頭看向他的耳朵,在溫暖的篝火映照下紅得像能滴血。
白玦餘光察覺到她的注目,隻覺得耳朵越發熱起來,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結果把耳朵搓得更熱了。
寧霜霽忍不住笑出聲,連帶著羞赧的白玦也跟著笑起來。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容易讓人沉迷。
歲月輪轉都像是停滯其中,沒有危險,更沒有苦難,隻有熟悉而親近的人相伴,簡單又美好。
但白玦知道這隻能成為他暫時的休憩。
他可以聽從親人期望不深陷於報仇欲念之中,但養育恩情和心中不甘需要化成另外的責任宣泄。
他不能隻是躲在安全的地方避世。
這樣想著,他嘴角的笑意便漸漸淡了下去。
寧霜霽像是同他想到了一起,也收斂起笑意:“白玦,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出發吧。”
白玦:“我的傷已無事,其實可以更早些。”
“我探過的,還沒好!”寧霜霽馬上換了副嚴肅神情,“從前四處走動時我也聽過不少關於戰爭的事,一旦上戰場,恐怕再沒機會好好養傷,我不想你留下舊疾。”
她這回在舊疾上栽了個大跟頭,自然不想白玦也碰上同樣的危機。
這擔心有根有據,寧霜霽亦說得非常坦然。
因為她知道,隻要她好好說出來,白玦就會認真考量,絕不敷衍。
這是他們相處多年形成的默契。
見白玦果然應下,寧霜霽心中莫名升起陣得意來,因為細細一想,她發現自己同白玦相互的了解竟已是這般深刻,遠非外人能敵。
——這便是“青梅竹馬”吧!
白玦一直關注著烤魚,見烤得差不多,正要抽手將魚收回,不料被寧霜霽先按住了手。
寧霜霽頗為幼稚地控著他,將他手中的魚轉動到正麵,又將自己這條也轉成同樣狀態。
然後,白玦隻見兩條小魚的嘴角輕輕相碰了下。
就像是兩條自在遊動的小魚相遇於火光中,親吻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