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風家後白玦又換回了風家家服,好在蔥鬱青草密織交結,將地表濕泥儘數覆蓋,否則此刻他身上定少不得要染些褐色泥漬。
不過泥雖沒有,小草還是有幾根的。
寧霜霽目光掃過他臂間雜亂排布的細草,伸手替他拍去,就聽白玦又道:“若天地門之靈真能如看戲般注視人界發生的一切,那我們的計劃肯定瞞不住。但它們既有力所不能及之處,我更傾向於賭上一賭。”
“賭?”
寧霜霽動作不停,拍得白玦說話時氣息都帶著輕微顫動。
“嗯。無論神族還是冥族,都直通過聲音獲取天地門之靈的指令,卻從未見它們在天地門以外現過身。”
“用著‘棋子’,卻還不如‘棋子’自由,那便賭它們就算能提前知曉我們的計劃,也無法阻止,賭天地門既是它們龐大力量的來源,是藏身之處,也是禁錮它們的牢籠。”
“那我當然要跟注。”寧霜霽笑笑,“走一步看一步也好,左右合回龍身後我的靈力必然也會大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她正笑著,白玦也有來有往地伸手過來為她拂去背上附著的雜草,動作放得輕而仔細。
“還有一事,”寧霜霽躺得不老實,蹭上的雜草也就更多,白玦邊耐心將那些深深紮入布紋中的細草撿出邊說,“我覺得也同你先商量出個布置才好。”
他一副閒適神態,目光甚至還盯在寧霜霽衣上,像隨口一說似的。
寧霜霽也頗為輕鬆地等著聽下文。
白玦:“你有沒有想過,風棋偷聽到的,或許也不過是天地門之靈操縱他的方式之一?”
寧霜霽頭皮一麻:“什麼?”
她口上問“什麼”,可麵上凝重顯露之快已說明她聽懂了。
默契釋然,白玦沒有多做解釋,執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緩緩寫起字來,因為一直控製著力道,纖長的手屈指在掌心劃動,卻不曾刮出一絲紅痕。
他當然不能僅憑猜測賭上萬物生死,因此同寧霜霽定兜底之法時,也沒再宣之於口。
寧霜霽心知事關重大,配合地輕攏著手。
昏暗月光下,遮遮掩掩中,她也不信天地門之靈真有本事將這些也偷看了去,更不信她和白玦的默契是天地門可破解的。
直到白玦停手時,寧霜霽已將一切關鍵都刻入腦中。
交流通過觸覺在手心傳遞,寒青院中已安靜許久,寧霜霽便也隻輕點了下頭,沒開口打擾這份無聲勝有聲的意境。
結果,院門突然被人敲得砰砰作響,炸裂般的響動頓時充斥了整個寒青院。
寧霜霽猛地一個激靈,白玦亦將視線移到院門方向。
“霜霽,白玦!”
“我啊,風棋!有點事找你們商量!”
拍門的聲音持續不斷,配合著大嗓門氣勢恢宏,可見門外人來得坦蕩而堅定,頗有打定主意不進門不罷休的意思。
寧霜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很不爽。
前世總少不了憨憨孔弦破壞氛圍,如今風棋該不會要“承襲衣缽”吧?
她一動不動,白玦也好半天後才輕歎著氣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風棋十分不見外地繞開門口擋著的白玦就往裡走。
“康家那符咒的事還未同你們說——”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主殿和偏殿都沒點燈,而寧霜霽還坐在草地上沒起身。
“你們這是……”風棋半尬不尬地抬頭瞥了眼星空,旋即笑著調侃了一句,“要不我先出去?”
嘴上這麼說,他卻半點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徑直走到白玉桌邊坐了下去。
寧霜霽輕哼:“既然你這麼自覺,就不送了。”
風棋:“……”
白玦聞言也笑起來,已半關上院門的手反一用力,將門重新拉開,隨後非常自然地走回寧霜霽身旁草地坐了下去。
就好像已決定要送客,為了不關門又開門那般繁瑣麻煩,便乾脆開著了。
風棋和兩個靠坐在一起的人對望著:“……”
有情人一致排外是吧?
寧霜霽看他被噎,心情立刻愉悅了,盯著他隨動作晃動的袖子看了會兒,問:“緋羽沒來?”
她正為小青鳥沒能見證風棋吃癟而感到可惜,就聽到了風棋的回應:“我氣跑了。”
寧霜霽:“……”
論氣人誰能比得過風棋呢?
“走了也好,”風棋又說,“一隻自保都堪憂的小妖跟著,還是太危險。”
寧霜霽也有此考慮,這才沒懟他。
隨便鬨鬨,寧霜霽不會真棄正事不顧把風棋趕出去。
況且她早就想問康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