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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家不愧是數一數二的修行世家,隻在第二日給弟子們破例放了個小假,隨他們去笑鬨發泄,八月十七日一早,小弟子們的早課恢複,舞劍之聲再次照常隨日出而起,無人懈怠。
不過天淨山還是比以往沉寂了許多,因為多數年滿十六的弟子們都出山去幫忙了。
到底經曆過一番地動山搖,城牆屋舍毀了不少,世家免不得要出麵做些統籌工作,帶著大家儘快恢複正常生活。
一場惡戰後,世家弟子們越發看清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亦更加堅定了修行曆練的決心。
外頭熱熱鬨鬨,顯得天淨山中十分愜意尋常,尤其是寧霜霽,過得更是優哉遊哉。
自從寧霜霽成了風家座上賓後,風棋便再算不得是“風家最懶惰安逸之人”,而有緋羽留宿後,寧霜霽也不再是孤孤單單睡懶覺的那個。
日上三竿,整個天淨山中的人早不知忙過了幾輪,唯有兩處房間中還回蕩著綿長悠揚的呼吸聲——
這兩處一個是寒青院偏殿,而另一個,則是風家客房。
緋羽身為妖族,還是隻籍籍無名的小妖,卻一戰成名,成了妖族中頭一個享受人族世家款待的,在風家住得不亦樂乎,美食誘惑下無法自控,兩天過去臉又圓了一圈。
相比她,寧霜霽倒是淡定多了,該吃吃該睡睡,同從前幾乎沒什麼變化。
一覺醒來已過午時,寧霜霽瞥了眼房中的銅壺滴漏,趕忙洗漱好,剛將長發束起,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她一開院門,隻見緋羽領著容煙,兩人各端著個托盤站在外頭。
因為有白玦在,小青鳥非常善解人意地沒有硬拉著寧霜霽同住,可她一想到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想到可能很快要和寧霜霽分開,又難過得不能自已,隻好逮住其他時間彌補。
吃飯時間自是不能錯過的,所以小青鳥每日都會帶著容煙一起,端著飯菜出現在寒青院門口,兩天下來和容煙混得十分熟絡。
容煙走後,緋羽立刻開始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寧霜霽瞧她這吃相,直覺得平時尚算普通的菜色也成了美味珍饈,食欲大開。
飯後兩人在風家到處轉悠,專門又等到白玦和風棋得空後一起用晚膳。
風棋不以為感動,反倒是剛坐下就搓火,以逗緋羽為樂:“你不是睡到午後?才吃過不久,還吃得下?”
緋羽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看都不看他:“你管不著。”
寧霜霽作為同樣睡到午後的人,莫名中了支冷箭,十分不爽地瞥了風棋一眼,結果餘光發現白玦也在笑,當即在他腿上狠拍了一下出氣。
白玦看過來,眼裡滿是無辜。
那邊風棋還在繼續拱火:“誒,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你起這麼晚應該剩不下什麼了,怎麼還能長這麼圓?”
緋羽立馬懟回去:“孤陋寡聞了吧,因為我吃飯!飯!都修成妖身了我還吃蟲子做什麼?”
懟完她琢磨過味來了,又拍桌大叫道:“小鳥都長我這樣!這不叫胖!”
風棋虛捂著耳朵,待她吼完才放下手,將緋羽的托盤又朝她推近了些:“不胖不胖,那你趕緊吃,等真吃胖了我再說。”
緋羽:“……”
飯菜頓時就不香了。
最後緋羽幾乎沒吃什麼,氣都氣飽了。好在她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討厭的風棋一離開她頓時神清氣爽,又開始追著寧霜霽說想去泡清池。
她所指清池並非寒青院中的那個,而是風家特意在女弟子宿中圍出的一處。
寧霜霽拗不過她,跟著一去,再回寒青院已是亥時,連一向早出晚歸的白玦都已歸來,正坐在院中白玉桌旁等她。許是等久了無事可做,白玦取了本書端坐著翻看,桌上還專門放了盞燈照亮。
寧霜霽跨入院門時正瞧見這一幕,一下子懷念起曾經的時光來。
二世時她和白玦都不知道彼此身後的責任,她也不懂那麼多人間規矩,總偷偷借催眠術法翻入他房中找他,還記得有次白玦就這麼守著想送她的生辰禮物安靜睡去,溫黃的燭火灑在他半埋入肘窩的側臉上,讓她再舍不得離開。
原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聽到腳步聲,白玦從書中抬頭,見是她回來,立刻綻開一個溫和的笑。
“終於舍得回來了?”他將那本幾乎沒看進幾個字的書合上,本想起身回主殿,結果寧霜霽先一步坐到了他對麵。
白玦突然就不想回殿了,撫上燈盞的手在上頭摩挲兩下,又狀似隨意地收了回來,仿佛剛才本就不打算提燈走人,而是單純想摸摸這燈盞罷了。
寧霜霽同他閒聊:“緋羽沒泡過清池,新鮮得很,舍不得走,這才玩到現在。”
白玦目光劃過她鬢角碎發,發現果然是微微濕潤的:“怎麼不在寒青院泡?”
寧霜霽沒說話,隻挑眉看著白玦,許久後才悠悠吐出一句:“這裡有咱們……還是彆讓彆人來了。”
白玦眼中似也燃著兩簇燈火,聞言長指驀地一動,院中光亮頓時全被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