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過後,正式開席。
寧霜霽不善應付場麵事,正好能隨人族禮儀而動,跟緋羽和容煙她們先一步回了寒青院。
這次回來便要直接回主殿了,因此小侍女們沒再同行,隻剩容煙及緋羽陪同,免得寧霜霽無聊。
一離開莊重場合,寧霜霽當即恢複了自己隨性的狀態,單手叉腰,播著耳邊垂墜輕碰的流蘇問她們“餓不餓”。
忙了半日,容煙一直被興奮緊張的情緒吊著,還真不餓,可緋羽就不然了,聽寧霜霽這樣一說立刻回應起來。於是容煙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新娘子和緋羽一拍即合,毫無嬌羞地商量起晚膳吃些什麼來。
大殿宴席上準備周道,後廚裡也放滿了各色珍饈以待隨時補足,容煙憑記憶掰著手指給寧霜霽和緋羽報菜名,等她們選好後又被緋羽拽著跑了趟後廚,最後莫名其妙和她們一起坐在主殿裡吃起了東西。
氛圍太溫馨,容煙愣是吃了好幾口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正身處“大師兄的住所”,不免心中忐忑。
相比於她,寧霜霽和緋羽就自在多了,該吃吃該喝喝。
緋羽先是將桌上菜品嘗了個遍,最後又捏了隻大小適宜的蟹粉小籠包,一口塞進嘴裡:“從前總聽說人族喜歡擺大陣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寧霜霽點頭稱是,轉頭問容煙:“白玦他們怕是還要在前頭忙許久吧?”
容煙也沒有經驗,隻能憑前人所述風家主大婚時的流程猜測:“各世家家主都到場了,一個個敬下來想必要花些功夫,不過……應該也不會太久吧……”
緋羽和寧霜霽皆讚同此說法,想著頂多再等上半個時辰,吃一吃就過去了。
然而大殿那頭全然不是她們想象的那樣。
除風家外,其他三家也早早定好了輪守之人,本就為在宴席上好好放鬆一回,見白玦和寧霜霽二人全不擺神族架子,眾人更是徹底借這慶典之機熱鬨了起來。
風溯河這般謹慎威嚴之人,都被眾人磨得連喝了好幾杯酒,其他人便更不用說了。
小康家主看大家鬨騰得歡,喝了酒後更是徹底放開了規矩拘束,不禁對杯中物起了好奇。
每人桌上都有倒好的美酒佳釀,他亦忍不住執起白玉酒杯聞了聞,發現酒味確實香醇濃厚,裡頭還混著天淨山中獨有的寒鬆清新。
他剛想嘗上一嘗,驀地渾身一僵,扭頭一看果然方師姐正盯著他呢。
小康家主見偷嘗不成,當即乖乖放下酒杯,雙手攏在身前,再不敢動。
方榭見他自己放下,這才沒說什麼,給他甄了杯銀針萃雪,而後將那杯酒徹底拿出了小家主的視線範圍,守門神似的看著。
於是,康家的小家主滴酒未沾,乖乖在自己桌邊坐了一晚上,成了全場唯一一位得以保持清醒的家主。
至於白玦,身處人群中心,又是今日主角,自更免不了被灌酒的命運。尤其眾人見他無論幾杯下肚都還能維持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樣,越發灌得賣力。
等大家徹底鬨完,已快過亥時。
各世家皆重規矩禮儀,不興那鬨洞房之事,席散後便各自回房休憩了。風棋把白玦扶回寒青院,一進門就壞笑著招手將緋羽和容煙都帶了出去,獨留白玦和寧霜霽二人相處。
寧霜霽等得無聊,吃飽喝足後其實已有困倦之意,手撐著頭打了好幾個哈欠,見白玦總算回來,倒是稍稍清醒了些,可全然沒彆的什麼心思,隻想趕快招呼白玦歇下。
她這邊一招呼,原本立在殿門口不知在想什麼的白玦立刻邁步朝她走來,看著麵色微紅,神色正常,身形卻止不住打晃,短短幾步路的距離走得相當坎坷。
寧霜霽輕笑出聲,知道他怕是喝了不少酒,好心起身去扶,結果白玦倒犯起了倔,非不許她扶,而是反牽住她的手晃晃悠悠朝內室走去。
到了內室,白玦帶她坐到床沿,旋即又拿起小桌上被一分為二後用紅繩連起的小瓢,將其中一個塞給寧霜霽。
瓢中清釀隨他動作輕晃著,寧霜霽知道,這便是人族的合巹酒。
一人執一瓢飲,從此夫妻一體,二心合一。
寧霜霽笑他:“你都醉成這樣了,還喝啊?”
白玦卻很執著:“沒醉。”
哪個酒鬼會承認自己醉了,寧霜霽心想。
不過白玦一向克己複禮,三世過去寧霜霽都沒怎麼見他喝過酒,更不用說見他喝醉了。她看白玦神色自若,覺得這人應該還有餘量,加上她也喜歡這合巹酒的寓意,便順白玦心意與他一同飲了。
這一口下去,差點沒把不慣飲酒的寧霜霽嗆死。
按說這合巹酒做做樣子即可,度數不必太高,可風家存著的都是多年純釀,底蘊在那兒擺著,即使入口並不辛辣,對喝不慣酒的寧霜霽來說到底還是有些嗆人。
再看白玦,寧霜霽發現這瓢酒下肚後他眼神已變得渙散迷蒙,可見早已維持不住清醒,而這口酒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寧霜霽微微歎氣,怕他喝多了夜裡難受,想起身去外間給他盛碗粥清醒一下,結果剛有個意欲起身的動作,手就被白玦拉住了。
她疑惑地看過去,可白玦隻是拉著她的手靜靜凝視著她,一言不發。
這人怎麼喝醉後越發安靜了?
寧霜霽見他不願放手,隻好哄孩子似的好言好語道:“我去給你盛碗粥,不走。”
許是聽懂了“不走”二字,白玦總算依依不舍地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