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親人、他的夢想、構成雲錦這個人的一切明明如此真實地存在於世,他絕不接受為了一個男人潦草死去的荒誕命運——
“滴”
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打破了房間裡低壓的寂靜,雲錦怔了下,打開手機,屏幕裡跳出一條跨國短信:
“哥,瑞士好漂亮啊。但還是希望早點治好病回去見你!By雲雅”
寂寥空蕩的房間裡,由那個夢延展出的“荒誕”煙消雲散。
剛剛還冷如冰刃的少年看著手機裡屬於他的“真實”,靜靜彎了眼眸。
他的妹妹雲雅才上初中,卻得了急性神經根炎,今年剛到國外接受治療。
那個活潑明媚的小姑娘終於有機會戰勝疾病,快樂健康地活下去。
冷秋午後涼薄的光影裡,少年唇角的笑意恍若冰雪消融後明媚溫暖的春日。
正在這時,護士進來為他拔輸液管和換藥,雲錦朝護士看過去,禮貌一笑:“您好,我已經沒事了,今晚想辦理下出院手續。”
他可沒有餘錢和時間住單人病房。
最近他在等一個試鏡的回複,此外這周四大學沒課,跑完龍套後,他還想去葦山彆墅確認些事情。
……
葦山位於霞城遠郊,和市裡那些被徹底開發的山相比冷清許多、風景也美麗許多。
秋天裡站在彆墅一樓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可以看到漫山漫野的紅楓林,可惜現下是晚上,站在窗前的男人便隻能看到彆墅草坪的燈光與燈光外寂寥的黑暗。
“楚總,一切都辦好了,雲先生收下了那張卡。”
手機裡傳出秘書清晰的聲音,楚樓卻一愣,再次確認道:“他收了?”
“嗯,收了。”
楚樓沉默幾秒“嗯”了聲,又問道:“他還說什麼了麼?”
“他問了您在哪裡,我按照您的要求說了地址。其他,就沒什麼了。”
楚樓聞言下意識鬆了口氣,唇角浮出些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笑意,說出口的卻是:“希望他識點好歹,彆找上門。”
掛了電話後,楚樓轉過身,看向二樓。
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赤著腳踩在二樓地毯上,此時正斜斜倚在欄杆處,在漫不經心地看一本書。
燈光下,他膚色冷白得沒有任何血色,一頭藍發淩亂,幾乎遮住眉眼,露出的鼻梁漂亮高挺,唇很薄,下頜線條清冷分明。
一片冷寂華麗的燈火通明裡,楚樓收回視線環顧了下空蕩蕩的客廳,嘴角微微抽動了下:“哥,這兒這麼荒你也不嫌瘮得慌。”
青年視線依舊在書上,他隨手翻了一頁,冷冷淡淡道:“門在你手邊,好走不送。”
楚樓不生氣也不離開,他上了二樓,來到青年身旁,隨意靠在欄杆上,道:“我媽——也就是你親愛的姨媽、特意叮囑我過來陪陪你嘛,每年這兩個月她總是擔心你——”
後麵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楚樓知道虞家情況複雜他哥從小性子冷,此時便也不嫌尷尬,隻是摸了摸鼻尖轉移話題道:“哥,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一個特難追的小朋友麼?”
自然沒得到回應,楚樓卻並未止住話頭,自顧自地傾訴道:“他的臉比以前跟過我的那些小男孩兒都更像陳肖——性子倒是和陳肖天差地彆。”
“說真的,我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是最多的——那小孩兒身世可憐,自尊心卻比刀刃都剌手,跟我出去吃頓飯都AA。錢不管用資源也不管用,我可不就得親自花心思麼?”
不知想起什麼,楚樓麵上浮起抹不自知的笑來,桃花眼裡難得卸去了輕浮的浪蕩:“但是,你要是走進那小孩兒心裡——哪怕隻是朋友,他也會護短,會掏心掏肺對你好——說實話,追到手的時候我真懷疑我栽了。”
一旁的青年又翻了一頁書、依舊不看他,卻難得出了聲:“那你又在作死什麼?”
音色如月光般清冷無瀾。
楚樓聞言一怔,沉默半晌,才道:“這不是、陳肖這周四回國麼?雲錦再怎麼好,都不是陳肖。”
“啪”地一聲,一直滿臉冷淡的藍發青年在此時單手合起書,握在書脊處的手指根骨分明、修長蒼白。
他無言又冷漠地朝樓梯處走去,隻是經過楚樓時,斜了手裡的書叩了叩楚樓的肩:“少作孽。”
楚樓一怔,轉身看向青年往樓下走去的背影。
半晌,他皺著眉道:“哥,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陳肖,他以前老愛跟著你跑,你、你離他遠一點兒。”
青年邊走下樓梯邊懶懶揚了揚手裡的皮質書,聲音涼得像碎雪:“不記得。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