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葦山彆墅時,又是個雨天。
敲開門後,雲錦剛要打招呼,看到虞幸的藍發時卻一怔:“你又染過了?”上次見麵時藍色似乎更深一些。
剪了發把頭發染回黑色的虞幸抬手摸了下剛弄來的遮住眉眼的假發,麵不改色地道:“嗯。”
說著他轉身往屋子裡走去,邊道:“他們還沒到,先進來吧。”
和上次的狼狽與緊繃全然不同,雲錦輕快地笑了下,道了句“打擾了”,便收好雨傘跟著對方往屋子裡走去。
無意中看到前麵人形狀漂亮的白皙腳踝,他想這人還真喜歡光著腳走路。
這次雲錦同樣被安置一樓的沙發處,和上次不同的是,虞幸去廚房前看向他問道:“酒、咖啡、茶、果汁、牛奶、飲料,想喝點什麼?”
雲錦也沒客氣,道:“有可樂麼?”
虞幸一怔:“可樂?”
雲錦聳了聳肩,看向他時眼眸微彎,很坦率地道:“喜歡甜的。”
虞幸心情很好地看了眼少年明亮的瞳仁與下眼瞼處小小的淚痣,從廚房端回的卻是一杯溫牛奶。
工藝精美的玻璃杯放在雲錦麵前,發出一聲輕響,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奶香。
雲錦:“……”
虞幸坐下來,麵前放著之前未喝完的黑咖啡。
混著奶香的苦味裡,他單手托腮看向雲錦:“家裡沒有碳酸飲料。”
站在吧台前要倒甜果酒時才想起,那天握住的腕實在太瘦了,還是這個比較適合少年。
一瞬怔愣後,雲錦麵上甚至沒有失望的表情,他“哦”了聲捧起來喝了口——奶香很濃,是剛好可以入口的溫度。
虞幸在一旁漫不經心地看著少年乖乖巧巧喝牛奶的樣子,心頭泛起淡淡的失望——喜歡甜食卻沒得到想要的,明明可以再提要求的,隻要再說哪怕一個“甜”字,他就會——
哪怕是“虞幸”,也還是不夠相熟麼?
這樣想著,他把藏在身後的手伸到雲錦麵前:“給你的。”
雲錦驀然睜大了眼睛——明亮的燈光下,青年的手大而好看,泛著瓷器般的冷白,因為太白,連虎口部位淡青的血管都如此清晰可見。
那微攏的掌心,靜靜躺著一把牛奶糖。
雲錦抿了抿唇,放下玻璃杯,雙手攏住把那些糖全都接過來,他看虞幸一眼,道:“謝謝。”
說罷便把糖都塞進外衣口袋,隻拿出一顆剝開糖衣塞進口中,微微垂首認真嚼著糖,神情藏進暗影裡。
此時落地窗外依舊天昏地暗秋雨連綿,被洗過的楓葉卻耀眼得恍若火光。
不知過了多久,雲錦輕啞的聲音在寂寞悠遠的雨聲裡響起來,像是在對虞幸說話,又像自言自語:“以前我考得很好或很差,我媽也這麼給我糖。”
虞幸安靜地傾聽著,不知想起什麼,他看向秋雨蒙蒙的窗外,眼眸深處似起波瀾,卻無人知曉。
隨即,他喝了口黑咖啡,純粹的苦意在舌尖蔓延,並未隨意出言詢問亦或者安慰。
一顆糖吃完,再抬首時,雲錦麵上或許有過的晦暗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他看著虞幸粲然一笑:“多謝,糖很好吃。”
虞幸靜靜看了眼少年淚痣處的淡淡紅痕,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一般,道:“不客氣。”
正在這時,門鈴聲響起,虞幸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後,一群人裡頭李孟站在最前麵,他看著虞幸的一頭淩亂藍毛一怔,反應過來的時候睜大了眼睛:“臥槽,你、你該不會是江——”
虞幸麵無表情地狠狠踩了下他的腳:“叫我、虞幸。”
剛知道虞家那個虞幸和江眠竟然是同一人,此時僵在那裡的李孟:“……”
虞幸懶得理他,隻是冷冷淡淡讓開:“進來吧。”
於是七八個人繞過李孟,拘謹地朝主人打過招呼後往屋裡走去。
不知為何,人群裡還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襲白裙,安靜溫婉,跟朵山穀裡的蘭花似的。
李孟在外頭消化完那個爆炸消息才往裡走,來到客廳便看到大家都已一一落座,他帶來的少女已經矜持地坐在了雲錦身邊,正興奮又小心翼翼地和雲錦說著話。
虞幸坐在一旁唯一一張獨立沙發上,冷淡地喝著黑咖啡。
李孟搓了搓胳膊,沒來由覺得有點冷。
他也沒在意,坐下後笑著朝虞幸介紹那個少女:“那是我侄女李薇,之前被一幫小混球兒找麻煩,是小雲救的她。她無意在我電腦上見著小雲資料才知道小雲名字,今天就跟著來了,想親口對小雲說聲謝謝。”
“害,這是真巧,”說著他看向雲錦,眼裡是真心的感激:“小雲,我們家薇薇真的多虧了你。你那傷,就是那時候受的吧……真的多謝。”
儘管對他們的關係有些驚訝,雲錦還是道了句“應該的”。
李薇站起來拘謹地朝虞幸微微頜首,禮貌地道:“虞老師抱歉打擾您了,是我非跟著小叔來的。”
虞幸端著咖啡的手一頓,他看著此時雲錦看向少女時帶了溫度的眼神——似乎察覺到這視線,雲錦自少女身側朝虞幸看過來,眨了眨眼,眸裡是單純的疑問,似乎在問:怎麼了?
虞幸像被燙到般移開視線,卻還是隱晦地掃了眼少年額角的OK繃——原來,那傷是這麼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