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隻一刻鐘時間慕連邑不會對我做什麼,皇上大可不必這樣緊張.”她頭也不抬地回話.
五年前兌了墮胎藥的糖水已足已讓她長教訓.
太子一聽把人全驅出去,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摁在床上,壓上來時雙眼猩紅:“朕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啊?”
她呲笑,諷刺地回:“皇上,搶了胞弟的夫人做妃子,實在也不是一個明君該做的啊.”
“明明是朕先碰上你,是慕連邑搶了去!朕隻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太子喊完頓住,看到她眼尾泛了紅.
避開視線,她隻偏了偏頭,落下淚來.
“那麼皇上就拿去吧.”
“斂妃,你……朕不是那個意思.”太子意圖解釋
“我為皇上誕下皇子之日,清皇上彆忘了今日承諾,放慕連邑離開.”良久,待太子要與她行周公之禮時她又淡淡地提醒著.
太子停下要吻上來的動作.
“斂妃,你就這麼為慕連邑?”
她不回答,隻說:“皇上可不要騙臣妾.”
後來因為她的一句“臣妾”,太子大喜過望,緊緊抱住她:“朕一言九鼎,定不會食言,隻要你為朕生下皇子……不,公主也可以,隻要是你給朕的,朕都喜歡……”
“隻要你好好待在朕身邊,朕什麼都給你……斂兒,斂兒.”
太子喚她小字,可“斂”隻是封號,至於她真正的小字,也已經不重要了.
臘梅花開時,她被把出了喜脈,太子大悅,封賞六宮,要接她回宮裡照看,她卻拒絕了.
“本宮就待在這裡.”她對著銅鏡梳妝,任憑來接她的馬車浩浩蕩蕩停了一路,領事的官女跪在地上不敢說半句重話更不敢搬出聖旨來——在這位斂妃娘娘麵前,聖旨是最沒用的.
“你們回去吧,不要停在這裡,本宮心煩得很.”
直至太子親自來了,她也不理會,一點一點往池中撒魚食,太子一看旁邊的魚食筒,笑道:“斂兒再喂,這些魚可活不過明日了.”
“臣妾知道.”她將魚食往他中儘數一拋,魚食“嘩”地一聲落入池中,接著就有一條錦鯉翻了肚.她似乎不在意,又好像在惋惜:“畢竟臣妾喜歡的所有東西,皇上都不會留太久.”她說完看了一眼太子,在他原本心情極好的神色中尋到了一絲凝滯,收回目光往回走.
太子三步並兩步追上來,扶住她不穩的腳步,她不躲,任由他低下身段伺候.
“斂兒不想回便不回吧,朕隻是覺得斂兒在行宮不比宮裡方便,若是這樣,朕就把太醫院最好的太醫都調到行宮來伺候.”太子道.
“臣妾累了,皇上無事請回吧.”她下逐客令,邁進寢殿的門被太子捉住了手腕問:“來年春日圍場狩獵,斂兒去嗎?”
她直接關上了門.
三月時天氣乍暖還寒,行宮也傳來皇上帶人狩獵的事,她不屑顧及,悶頭睡了幾天,剛頭昏腦漲地醒來,就聽人通傳皇後來了.
太後外戚家的表侄女,在宮裡時沒少給她使伴子·
“皇後娘娘駕到!”
“斂妃好大的架子,本宮來了也不見人,哼,當真無法無天了?”
“回皇後娘娘,斂妃娘娘身懷有子,此刻正睡著.”她的宮女攔住皇後,被皇後的宮女斥了一臉:“大膽!皇後娘娘在此,豈容你一個賤婢攔路,讓開,皇後娘娘要進去看望斂妃.”
“皇後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隨意踏入寢殿.”
殿處寂靜一瞬.她聽有聲音笑了笑:“難道斂妃就不想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落得了怎樣的下場嗎?”
……
殿門打開,她見了皇後,皇後眼神落在她肚子上黯了一瞬,道:“斂妃可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怎麼,見了本宮矩規都沒了?”
她草草行了禮,皇後邁進殿門,對外麵人道:“誰都不許進來.”關上了門,不輕不重地“關心”了她幾句身子,夾著嘲諷係落,最後到了她最關心的問題上.
“皇上已經下旨,即日處死慕連邑及其黨羽.”
慕連邑在牢中,可朝堂之上留了他一半的眼線,暗處招買兵馬,勾結外邦……
她當然不信,皇後見她軟硬不吃,留下一句:“看你能得意兒時.”便拂袖離去.
狩獵四日,太子帶著獵來的狐皮給她做毯子,方一進行宮,就被人攔住:“皇上,斂奴娘娘請您先去蓮池.”
蓮池中,詩稿遍池,漂在水麵上.
一張一張,都是先前在煜王府時所作.
“斂兒.”太子近她身,皺眉看著滿池詩稿.
“皇上,請您告訴臣妾實情,慕連邑,是不是要被處死?”
“是.”太子沒支吾.
她咬住牙:“為什麼.”
“勾結黨羽,聯同外邦意圖叛國,還有……借巫蠱之術欲對皇子行不利之事.”
“巫蠱之術……”
“慕連邑精通陣法迷圖你當清楚,可他從不對人說自己擅長巫蠱術,是朕派太醫去牢裡診他身子時太醫涉獵南疆巫術方得知.”
“可……”她想辨解,又說不出什麼.
“斂兒,此事事關皇子和你,沒有回旋的餘地.”
太子走後,她望著滿地詩稿出神,仲春的風吹散一地桃花,鋪落在詩稿間.
“宮柳繞池花,環佩交相鳴.”
……
易尋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九月,金菊滿地,行宮一聲嬰兒啼哭伴著彩鵲齊鳴.
她終為皇上生下了一個皇子.
隻是這個帶著期待出生的皇子沒能給她帶來欣喜.
慕連邑服毒死在獄中,托人給她捎了未儘之言.
“此生負你,是我之錯,唯願夫人後生康健,歲歲平安,來生再不相見.”
殘陽落下,帶走最後一絲期盼.
皇後被賜了冷宮,轟動朝堂,隻因她對皇子有不利之圖.
後來她才知,皇後本來傾心於慕連邑懷恨於她.
太子要封她做皇後,她拒絕了.
她升了皇貴妃,位同副後,而再無皇後.
她生了皇子後身子大弱,太子就大赦天下用以祈福.
她回到宮中,沒人再對她冷眼相待.
太子以已有皇子為由取消了多年選秀,他覺得終有一日她會不對他冷眼相待.
而太子這一生彷彿就是求仁得仁,她端著蓮子粥進勤政殿時,太子的筆都掉到了地上.
她不過是上月大燒,太子不理政務在床前陪了她兩日一事令她心存愧疚罷了,可太子甘之如飴,竟紅了眼:“愧疚也好,愧疚也好,隻要不是旁的,斂兒給的朕都喜歡.”
她看著太子,突然道:“皇上,你有白頭發了.”
“無妨,隻是最近政務纏身,有些疲倦.”太子不在意.
想來他不過而立之年,竟生出了白發.
“娘娘,皇子殿下鬨著找您呢.”待女進來道.
太子卻不樂意,明明是他讓她生下皇子,此刻又嫌皇子纏著她太礙事,她起身,卻被太子拉住手.
“皇上,臣妾要去看皇子了.”
太子鬆開手,表情落寞,這神色她在行官見過許多次,無一不讓她覺得痛快,可此情此景,她竟生出了些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愧疚.
“那要麼,臣妾明日再來給皇上送粥.”太子又眼神明亮了.
皇子轉眼七歲,在騎馬射箭方麵頗有興趣,當真隨了太子.
她有時坐在池邊,感歎地想:她竟陪他在宮裡過了近十年,往後還要一直下去.
從前那種想要逃離的心思已成過眼雲煙.
“斂兒,當心著涼.”太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將外袍披在她身上.
“皇上”
“嗯?”
“我想喝酒.”
“可……好吧,不過仔細身子,朕陪你淺酌幾杯.”
“嗯.”
又是一年柳葉青,她與太子對坐在池亭邊,對著滿他未開的蓮花,默默飲酒.
絲絲春雨劃過,蓮池泛起漣漪,她道:“我想去一次江南.”
太子真的陪她去了江南,他們同乘一舟,船夫哼著小調蕩在水麵,她說死後想葬在這裡,太子皺眉不讓她說這些話,說她一定長命百歲,無災無禍.
或許太子此生就是順遂,隻要開口必會應驗.
皇上駕崩那天她站在龍床前,看著滿頭白發的人安然地睡著,輕輕喚:“皇上,臣妾從沒告訴你,當日蓮池,是我故意落入水中……隻是這一落,牽絆了你我一生.”
皇子登基,她成了太後,離了宮,去了江南.
她給太子立了墓,在一蓮池旁,又去一座長滿了樹的山頭,立了另一座墓.
“慕連邑,如你所願,我們沒有合葬,你願我歲歲康健,那我便祝你來世不入皇門,做個閒散書生。以後,陰陽兩隔,天涯陌路.”
後來她回了行宮,在池中種滿蓮花,春日時還是一片蕭瑟,她坐於窗前,手持一杯淡酒,望著滿池蓮葉,輕聲呢喃.
“有點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