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四年,北國入伐,南兵落敗,呈降書,願俯首北朝,納歲貢,永世為臣.
北朝齊王下詔:封南朝舊貴沐氏為侯,為令南侯,享千金食祿,世代相襲.
令南王則言表忠心,將太子沐淮做質入北朝,於正月初六入北為質.
驍親王府,便是如今南侯質子所在.
沐淮沒關窗子,任由那些閒言碎語飄進屋子,灌入耳朵裡,他昨晚被折騰狠了,不小心就睡過了頭,此時背還有些酸疼,不知是否已青紫.
“這屋子裡的當真是個狐媚子,竟勾得王爺連早朝都罷了.”
“就是,一個男子還做這等……”
“這等什麼?”背後傳來齊驍冷冷的聲音,慌得兩個婢子連忙下跪,求饒一番後各自領了杖罰逐出府去了.
“怎麼,生氣了?”齊驍訓完了人看著屋裡的人把窗關上,歎了口氣,好聲好氣去哄,怎奈沐淮連正臉都不屑給他一個,他便上前硬把人塞進懷裡,輕聲細語地哄:“昨晚是本王太過火,給離書賠個不是.”
離書,是沐淮的字.
昨夜隻因沐淮一句“齊驍,你最好現在就把我弄死,不然等日後,我定將齊氏殺個乾淨.”
齊驍自然沒放心上,邊征伐邊道:“本王等著那一天,不過你若是想嘗嘗被本王搞死,本王也可滿足你.”
而現下,沐淮手執匕首,狠狠刺向齊驍的喉嚨,齊驍截住後與其過了幾手,最終占了上風,將其狠狠壓在身下:“雖然不知你又從哪兌來的這東西,不過沐淮,你還真是有讓人生氣的本事.”
沐淮嘴角含血,是方才齊驍用巴掌打的,聞言冷笑:“齊驍,你也不過如此,隻會用這等下流的招式來侮辱人嗎.”
將我囚禁在驍王府,日夜□□,又好食好衣地養著,不過是把我當一個寵物而已……不,寵物尚且能自由,我可沒有.
“是啊,本王就喜歡上你,狠不得日日把你綁在身邊,嗯?”
“太子殿下日日被本王上得□□,怎麼此刻倒擺上骨氣了?”齊驍與剛才哄人的樣子大相徑庭,一邊撕扯著人的衣衫,一邊紅著眼上了火氣,隻是這火氣在扒下沐淮衣物露出背上成片的青紫時,仿佛一盆涼水自上而下澆了個透.
沐淮打著顫攏上衣服,被逼得隻縮在床角.
齊驍召了人來給他上藥,他死活不出去,隻有一個原因——怕疼.
這本是沐淮羞於啟齒的弱點,卻被齊驍看了個透徹.
齊驍把人遣散,關上門自己單膝跪在床沿要哄人上藥:“乖離書,來塗藥好不好.”
沐淮縮得更往裡了,警惕得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這次保證不疼,本王輕輕地……輕輕地好不好?”
背上的傷因為剛剛的猛烈爭鬥火辣辣的疼起來,平日連受再多謾罵也不吭聲的人眼角溢出了淚.
齊驍心疼得要死,後悔自己又把人搞傷了.
“齊驍,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就不疼了.
沐淮一受驚受疼就神誌不清齊驍知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此刻竟又泛起了一陣心酸.
……
一開始沐淮被指到驍王府時他看不上這種瞧上去弱柳扶風的男子,連帶下人也不給沐淮好脾氣,沐淮當時也拖著傷,不知是不是路上被人虐待,什麼臟話累活都乾.
直到有一日他竟看到沐淮與雜役堂的狗分食一塊饅頭,神色還頗為喜悅,不由得心頭火起,拽著人的領子拖到浴堂扔下去,那時沐淮臉上掛著茫然,手中還捏著沒分完的半塊饅頭.
“給本王洗乾淨,然後滾到本王房裡.”
沐淮洗了兩個鐘頭,水裡被加了東西,後來就神誌不清了,再後來日上三竿在齊驍懷裡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著燭台狠狠砸向齊驍,隻不過後來又回報在自己身上,疼了足足半月有餘.
從那後,沐淮又多了一份活,就是每日必到齊驍房裡,第二日日上三竿再吊著半口氣出來.
日複一日,他終於暈在了齊驍床上,被銀針紮醒時神誌不清地喊疼,喊齊驍的名字要殺了他.
而齊驍抓著沐淮的手哄著隻要他好好地醒過來要殺要剮隨他便.
從那後,齊驍就知道了沐淮是受不住疼的.
……
終於給人上完了藥,點了穴的沐淮已經疼暈過去,額頭冒冷汗,嘴唇被咬破,墨發濕成一小綹隨意鋪在枕邊.
沐淮有著絕代一般的臉,鼻梁挺直,輪廓鋒利,劍眉冷目,薄唇朱紅,尤其是如冬後春水一般的眸子一看就叫人難以自持,眸光清冷,彷佛永遠也擱不下什麼事什麼人.
齊驍很喜歡沐淮,超出了預料的喜歡.
對沐淮的改觀是在得知當日攻打南國時作為太子的沐淮試圖篡位領兵反擊卻被南王製壓時,他覺得這個南國前太子也可能不像傳聞說的那樣窩囊.
再一次是在朝會上,本來是眾臣之矢的的沐淮卻在賑災救民一事上“大放厥詞”,懟過上奏“集他地之民力,補災地之空缺”的張侍郎——“堂堂文官,不想著為民出力,卻在百姓微弱時搜刮民膏擴充私囊,實為不恥.”
最後沐淮被罰二十杖,罪名出言不遜,以下犯上.
而張侍郎也因此落了貪官的名號,被撤了職.
沐淮被馬車拉回府時,神誌不清地對齊驍說:“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會先殺那個狗皇帝.”
齊驍當然不放心上,還開玩笑問:“怎麼不先殺本王了.”
“殺,怎麼不殺?”他噙著冷笑:“所有傷我者,統統有回報……念在你今日護我,便留你個全屍.”
他指的是朝會上齊驍同他駁斥張待郎一事.
“那便謝太子殿下了.”齊驍將人橫抱在懷裡,沐淮疼得打了個寒噤,把手搭在齊驍脖子上.
“我算什麼太子,江山保不住,百姓也因此蒙辱,我卻還在這裡錦衣玉食向敵國獻策,該是……千古罪人才是.”說完,暈在齊驍懷裡.
那日齊驍知道南國前太子沐淮也曾有意氣年少鮮衣怒馬時,也想一保江山安定百姓安樂,也有為王為君的雄心.
不日齊驍停了沐淮的所有雜役,帶他去馬場.
“會騎馬嗎?”他給沐淮牽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
看得沐淮眼睛都直了.
沐淮翻身上馬,動作利落,疆繩在手,一牽一引,起伏間駿馬嘶鳴,載著沐淮圍著馬場疾馳.
一場下來汗水淋漓,齊驍靠在樹乾旁,捕捉到了沐淮投過來的視線,隻一眼,又回到了棗紅馬上.
“騎得不錯.”齊驍誇他.
沐淮看他一眼,把自己即將脫口的話收回去.
他想說:“我五歲習武,十三歲馬術便可掃遍南國無敵手,區區馬坊,還不夠本殿下施展身手.”
隻是他看到西落的太陽,想到如今不過是亡國質子,眼著這人便有他亡國的一份,麵色又冷下來.
看著麵露矜傲的少年又迅速斂去了神色,像養久了的小刺蝟吃飽了卸下了心防向你露出肚皮,下一瞬間又蜷起身子亮出了滿身刺,齊驍不明白哪裡又惹人不痛快了,平日出門隻會跟在他身後的人現在遠遠走在他前頭,隻留一個倔強的背影給他.
沐淮是生得好看,又是北國少見的清冷長相,一進街市就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這目光讓齊驍有些牙癢癢,總覺得自己的寶貝物件不該被世俗的目光褻玩,於是上前拉著沐淮的手快步走進了衣坊.
老板笑著迎上來先向齊驍問好,問齊驍要什麼.
“給這位公子裁身衣裳,要上好的布料.”齊驍吩咐道.
老板一聽喜笑顏開,立馬招手讓人端著料子上來:“哎喲.您可來巧了,我這剛打蘇州弄來的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布料,您摸這手感,看這絲線……”
“行了,多弄幾身,量吧.”
齊驍坐在招待貴客的屏風後,有人呈上茶.
老板轉頭招呼人來量體裁衣.
“小禾,來量身!”
“來了來了”打後麵跑出來一個紅衣綠袖的少女,扯了布尺往沐淮身上量,沐淮卻不張手,也不伸臂.
少女皺了皺眉,沒見過這麼不配合的客人,抬起頭有些價促道:“貴客,您這樣我沒辦法……公子?!”
小禾的一聲夾著欣喜與激動的稱呼讓屏風後的齊驍擱下茶盞.
走出屏風,隻見外間一紅衣綠袖的少女跪在地上,朝皺著眉站在原地的沐淮行著不知何處的禮節.
那是南國的宮廷禮,那叫小禾的少女是南國尚衣女宮的乾女兒
沐淮未見過她,但也知道她是南國人,於是道:“姑娘不必見禮,我已不是公子,姑娘隻拿在下當尋常衣客便好.”
他見齊驍已在屏風處看了許久.
小禾也知道公子淮入北為質一事,立馬就反應過來,紅著眼量好身,小聲道:“一日為主,終身為主,公子此至北國,萬自珍重自身.”然後躬著身離開了.
沐淮抿唇,仿佛對這番話無所動容,一轉身,對上齊驍的視線.
“量好便走吧,後日本王會來取.”齊驍拉著沐準道
老板彎著腰把齊驍沐淮送走.
“今日不必來本王房裡,休息便可.”齊驍下了馬車,冷冷擱下句.
沐淮獨自回到偏院的小屋,這是原本他的屋子,隻是近段一直在齊驍那邊住著,屋裡的陳設已經有些落灰了.
沐淮當然不會打掃,隨便扯了條毯子鋪在尚未被灰塵打擾的內間的角落,靠牆睡著了.
是夜,沐淮被推醒,一睜眼就見齊驍布滿了怒意的臉出現在眼前: “沐離書,誰讓你睡這兒的,有床不睡睡地上?”
沐淮此時尚未完全清醒,齊驍的話也是隻進耳不入腦,還覺著自己在南國王宮裡,自己是萬人之上的太子,不理會齊驍,擺了擺手.
“你退下吧,早朝不必叫我.”
輪到齊驍怔住,反應過來後幾乎被氣笑,南國果真荒唐,選一個這等迷糊懶怠的人當太子.
想歸想,齊驍一把將人抱起來,扔在了床上,床上沒鋪毯子,堅硬的床板硌到了沐淮的腰,床上的人抽痛一陣,清醒了.
齊驍一看人坐起來不滿地探腰,看向自己的眼神還多了分怨氣,竟可恥地心猿意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