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一哄而上,報紙被搶買一空.
我望向北邊,越過租界仿佛看見了升起的硝煙.
一定要平安啊......
......
他留的那些錢是給我贖身的.
“我要去華北了,你......”
他留了未儘之言,不知是“你多保重”的囑咐,還是“你等我回來”的期許.
又或是“你拿著這些錢,有我在,定不會再讓你受半分折辱”這樣的承諾.
他已離開了一月,這裡不斷有打仗的消息傳來,卻不曉得某個軍長官私逃去戰場的兒子怎麼樣了.
我不知他叫什麼,一如不知他到底現身何處.
夜總會仍是繁華喧鬨一片.
嬤嬤守著她所剩無幾的銀元,合計著怎麼把我們賣給夜總會.
然而沒等她合計完,日本人就打過來了
他們是淩晨到的,刮著混著血味的風
我一夜未睡,從昨日得知日軍南下的消息,報童就不知所蹤了.
東西方混雜著尖叫哭喊.
夜總會這幾日都沒有開門,南京城卻比每天的晚上還要吵鬨.
“你還是食言了啊......”我望向天,刮來陰風陣陣,遊走的雲遮了天日.
我起身,去換了衣服,認真挽了發髻,從一個小匣子裡拿出塗唇的胭脂片——那是我在京城做小姐時家裡的奶娘給我的.
後來奶娘沒跟著我們,死在了京城.
爹爹也沒跟著我們,他拿了祭族用的殺豬羊用的刀衝出去用身軀擋住了第一個衝上來的西洋人.
他說:“□□子民,決不屈服於豬羊之輩.”
府邸被搶光燒光的時候,跟現在外麵的火光一樣大.
嬤嬤躲在櫃旁,抱著她的銀元.
我走去出的時候.她想用眼神攔住我,我沒聽 ,她又躲了回去.
我知道她為什麼怕.
外麵整整一條長街,從街頭到街尾躺滿了屍體,流出的血溢出了磚縫,直至蔓延至天邊,仿佛無儘頭.
四處是哭聲,不知是亡靈還是未亡人.
小時候總做噩夢,怕鬼,奶娘哄我:鬼神不可白日行.
“鬼神不可白日行……”
“奶娘你看,鬼神……是可以白日行的”
我身上穿著奶娘親手縫的紅衣.
“阿若啊,出嫁的時候穿.”奶娘說.
走了幾步,街道儘頭走來幾個日本兵.
衣袂染血,如他們的刀尖
那日,我問小馬六:
“ 你會唱《□□花》嗎?”
“不會,什麼是《□□花》?”
“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
“聽著就不吉利,咱們不會亡國的.”
日本兵將我的衣服撕了粉碎,我手裡的刀被奪去扔在一邊.
我看見嬤嬤的屍體身躺在花樓裡.
......
不知道過去了幾日,反正每天都是黑夜.
等不到他來了……我時常這樣想.
四十多天,整個南京城籠罩在腥風血雨中.
直至有一日,南京的火滅了,煙散去.
平時繁華的南京成了“空城”.
日本兵被人殺了,他帶人闖進來時,我已沒有力氣再去看他.
“對不起.”他顫抖著說.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南京城眾多亡靈,若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們的.
我被移到了軍部,他們想醫治我.
我拒絕了,那些兵才是需要醫生的.
還有小馬六.
他竟參了軍,就在他所在的軍隊.
我把他們寫下來,希望在這一刻我記得他們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隻喊過我“阿若”.
“阿若,咱們不會亡國的.”
若有來生,能在太平盛世等到一場相遇.
你不是九死一生,我不是青樓夢好.
“來生,你能親手取一盒胭脂,贈予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