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七點，按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孫映南準時出現在店裡。

已不算陌生的二人，相視一笑。冉沁瑤不忘遞上一份菜單，來者皆是客，她定要先做足待客之道。他笑著擺手，說老板隨意發揮便好；這些時日他已大概將菜單上的咖啡嘗了個遍，想看看老板能不能玩出點新花樣來。

冉沁瑤淡然一笑，收回菜單，轉身給他做起了咖啡。孫映南沒有急著落座，而是跟上前幾步，小聲問他能不能近距離觀賞她做咖啡的過程。冉沁瑤歪著頭，做了個“請”的口型。

“對做咖啡感興趣？”彎下身仔細擺放薄荷葉的冉沁瑤眉眼專注，咖啡在她手裡更像是一個藝術品。她邊做邊不忘囑咐，待咖啡全部混合之後，將薄荷葉浸透，攪拌，彆有一番風味。

語氣裡的張揚自信讓她整個人都散發著讓人挪不開眼的光芒，孫映南哈哈一笑，“放心，我不會搶你生意。我隻是欣賞每一個專注認真做事的人。而咖啡在你這，宛如被賦予了生命。”

三言兩語間咖啡已經完成。

冉沁瑤小心翼翼端著杯，堆滿薄荷葉的冰咖配著木色的小圓桌更像是一株綠植。她找了個舒服的坐姿，開始描述第一段夢境。

“金色”，冉沁瑤頓了頓，“這是我對這個夢最先開始的認知，算是夢境的主色調吧”。

冉沁瑤邊說托著腮，閉著眼睛努力回想；孫映南並不打擾，拿出紙筆，他神情專注，生怕錯過一絲細節。

夢裡的她睜開眼的瞬間，是滿目的金燦燦。她左顧右看，金色在陽光的加持下顯得愈發耀眼。周圍安靜的可怕，她晃了晃腦袋，不知道這是那裡，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處。

仿佛前一秒她還在林子中快樂地遊蕩，畫麵裡是滿目的青翠，鮮嫩的小草，清晨樹葉上清澈的露珠；她東走走西看看，新奇的不行，貪婪地呼吸幾大口清新潤肺的空氣；還沒來得及舞上幾步便突然被什麼罩住。再睜開眼時，綠色消失了，隻剩刺眼的光和模糊的影。

興許是光過於刺眼，晃得她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迷糊間婉轉的女聲傳來，“清屹哥快看，她好美啊。”

男人的聲音似遠似近，淡淡地飄來，聽不出情緒，“是很漂亮。”

馬蹄聲踢踏踏作響。姑娘湊上前，像是要把臉緊貼著她一般，圓溜溜的黑眼珠仔細打探。她下意識想後退躲閃，卻動彈不得。那眼神清澈見底，透著好奇，欣賞，或許還有幾分憐惜。她來不及細細琢磨，好奇心驅使她想隨著聲音去尋另一個人，最終眼前隻閃過模糊不清的背影。

一陣風吹來，掀起了藏青色的布簾，木頭格子窗露出藍色天空一角。熙熙攘攘，姑娘時不時伸手撫摸一下她的頭，想要安撫。她瑟瑟發抖，蜷縮在一起。

夢裡的她恐懼多於興奮，周遭的金色更是她從未見過的絢爛。

姑娘安撫的話語和輕柔的動作並沒讓她平靜幾分。她想呼救，卻喊不出聲來；轉身去拍打牆壁妄想製造出動靜引人側目，可手腳卻像被禁錮住一番無力掙紮。

路好像怎麼都走不完，馬蹄聲不覺入耳，天色也漸漸暗沉。坐在一旁的姑娘悠揚婉轉開始哼起了曲兒，是她從未聽過的調調和詞牌。她不自覺聽得入了神，忘記呼救，焦躁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的聲音再度傳來，掀開布簾，“到了。”

男人站在一匹馬旁，伸出手，扶著姑娘下車。

姑娘歡呼雀躍，興奮地跳下。車簾合上的瞬間，被落在車裡她瞥到了男人的模糊不清的側臉和明媚如春風的笑容。二人低聲細語了一陣子，姑娘回到車裡，小心領著她，輕聲說，“跟我回家吧。”

馬車外的世界皓月明朗，街道錯落有致，瓦舍勾欄，挑著扁擔的小經紀站在路邊吆喝幾句，唱賣聲絡繹不絕，此起彼伏。提瓶人給客官倒著茶湯，不忘熱心地和過往的人們打個招呼。

不遠處燈火通明，身著豆綠色薄輕紗裙的姑娘們揮舞著手上的絲扇，對著樓下衣冠楚楚的男人們柔聲喊著，“客官，要不要上來坐坐呀~~~”。

好奇心趨勢，她不自覺前傾了下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眼前一黑，腦袋正上方宛如似乎被什麼罩住，隻留下方一絲視線。她趕忙低下頭，隻見一雙白玉流蘇繡花鞋正細細踱步，紫紗散花百褶裙擺隨風飄逸；姑娘抬起腳跨過高高的深紅色木頭門檻，黑紅色的木頭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又合上。

她被領著穿過一條漫長又曲折的走廊，園子裡很靜，人們壓低聲音說話，混雜著不遠處的流水聲，聽不清晰。三三兩兩的人側過身來候在一邊，似乎在給她們倆讓路，仔細聽能聽見微微的那句，“小娘子回來了。”

再走幾步進了前廳，姑娘的聲音歡快明朗，“爹，娘，我回來了，你們看我帶回來什麼？”

婦人的聲音首先傳來，“快要出閣的小娘子舉止不好如此輕浮。”

姑娘喉嚨裡輕哼了一聲，朝著婦人的方向走近了一步。興高采烈的介紹起她來。

“既歡喜，便留下她。待成親那日也一同前往孫國公府，好跟你做個伴。”

“娘！”

“小娘子害臊了。”屋裡人哄堂一笑。

姑娘踱著小步領她回屋，頭頂上方的罩布也終於被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