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審訊的李媽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夫人說她要去荷花池賞花,我也仔細跟著。不料夫人突然腳下一滑,老身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隻扯到裙角。”
一旁的彩菊哭的泣不成聲,“我不該離開的,夫人說剛剛在馬車上看到門口攤販賣的花茶香得很,想來公爺肯定愛喝,便差我前去。沒成想就出了意外。”
孫清屹被此起彼伏的哭聲擾的心煩,捏捏眉心,揮揮手讓她們退下。
痛失雲霓的他心如死灰,每日除了應付朝堂,整天把自己悶在書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愛對著籠裡的金絲雀喃喃自語。
而朝野上的他也並無之前的勇謀,隻剩一尊軀殼。彆人與他說話也要等好幾分才有詞不達意的回應。朝野上下一片議論,官家也對他頗為不滿,幾次三番敲點孫國公此舉並非長久之計;更主動提出要替他做媒,宰相之女自小便傾心於他,已過芳齡仍遲遲不肯嫁人;宰相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爛,不料小娘子也是個死心眼,放話出去此生非孫清屹不嫁。眼下他又孤身一人,不如兩家聯姻也算是給宰相之女苦守情郎多年的交代。
看似隨口一提漫不經心,孫國公卻聽到了背後的含義:這婚怕是再也推不掉了。
以前宰相偶有提及,孫國公總是婉言拒絕,稱小兒頑劣,做不了他的主。加上孫冉兩家聯姻世人皆知,宰相之女又豈有做妾的道理,便也不再堅持。
而如今官家都主動做媒,他已年邁,朝野上下異黨眾多,而宰相的勢力不容小覷。一旦他退隱,清屹恐不能招架,丟了官職倒無妨,若是受奸人所害丟了性命。孫國公不敢細想。
“孫家上下的命脈皆捏在你的手上,若是真讓官家動了怒,難不成要全家跟你一起遭難麼?”
見他不響,“雲霓她也走了好些時日了,為父不忍心看你如此傷懷。孫家也不能在你這斷了香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孫清屹終抬起頭,冷笑一聲,“罷了”。
官家剛提及完沒幾日,宰相和他夫人又擇了一日上門拜訪,話裡話外並未提聯姻之事,隻是念叨著兒女多不省心,婚姻大事幾番波折讓做父母的無法安心。
都說高嫁低娶。宰相的話放在這,已經很明顯了。能為女兒做到這份上的,也算不容易。
他沒答應也沒拒絕,也知自己的意見早就不做數,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做主。不就是把那個女人請回家來住麼,如果能換孫家上下安寧,父母安心,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某一日,彩菊在書房門口徘徊,幾番往裡看想說什麼卻又作罷。
“彩菊,有話就說。”他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
“公爺,關於夫人遇難,有一事我細想覺得蹊蹺。”
孫清屹眉眼生動了幾分,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我懷疑李媽那日並沒有緊緊跟著夫人,我買完花茶回來,她正跪在池邊呼喊,而不遠處有一個背影匆匆走過,走幾步後不忘回頭,略顯慌張。”
“是宰相府的丫鬟清風,我之前和夫人去鐘禪寺上香見過她幾次,常陪在宰相夫人左右。”
孫清屹眉蹙的更深,並沒多言,隻示意她繼續說。
“我不知她當日在場和夫人遇害是否隻是巧合,可宰相家女兒對您的心思,可謂人儘皆知,我就胡亂做了些猜想。”
孫清屹也想過,為何單單那麼巧,雲霓落水時身邊沒有人注意。李媽三番四次聲稱自己手腳不便不能手疾眼快的拉住夫人,可若她一直寸步不離,又怎會等到夫人落水才去呼救的地步?
“此言不虛?”他終於開了口。
“我和夫人自小一起長大,更隨她搬入孫家,夫人待我如親妹妹般好,我自是不敢胡言。”
“行,我知道了,你先彆與外人說。”
待彩菊退下,又差李媽來問話。
“我問你,那日你卻是步步不離夫人麼?”眼神犀利,帶著狠意。
李媽在他的逼問下顯然生出怯意,心虛的不敢直視他。最後終敵不過屋內的高壓敗下陣來,跪倒在他腿邊。
“老奴有罪!當日夫人正專注賞花,老奴本寸步不離,不成想看見宰相府的丫鬟清風,我家小兒一直傾慕於她,苦於沒有機會開口。她突然喚我說有事要問,我一想何不借此機會幫小兒美言幾句。我當時和夫人說,就在幾步之外聊天;夫人專注賞花,並未抬頭,隻輕聲應允。沒成想還沒聊幾句,就聽到夫人的落水聲,幾步之遙竟害的夫人慘死。老奴有罪。”
孫清屹怒火中燒,恨不能將這不管事的老媽子千刀萬剮。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都無法平複滿腹的怒氣,攥緊拳頭,眼狠狠地剜著。最後隻吐出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