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為期兩天，學子們帶上必要的衣衫、吃食、筆墨進入考場，等待考試結束後方能出來。裴遙與葉辭清晨出門時看到喜鵲從頭上飛過，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進入考場落座時裴遙心情激奮，心跳聲震耳欲聾地響在耳邊，他捏住手腕去探自己的脈搏，隻感覺跳動快要衝破血管，但手中接過考卷的一刻，周遭的喧鬨卻像遁入水中一樣突然沉寂下來，耳邊隻剩樹葉在風中顫動的聲響，平複心跳後，裴遙活動手指，鋪好紙張，開始凝神作答。
兩天過後，裴遙整理好物品，踏著夕陽餘暉往書院門口走，天邊夕陽火紅，將人照得溫暖，裴遙心頭一片澄淨，剛跨過門檻，便聽到葉辭的呼喚：“裴兄——這裡！”
馬車停在街對麵不遠處，葉辭從馬車的車窗裡探出上半身，不停招手：“快來快來。”
裴遙受到這喜悅的催促，臉上也帶上了笑意，快步走近，倚靠著馬車麵向葉辭問道：“等多久了？”
葉辭將上半身縮回，留個腦袋在外說道：“不久，我隻提早了一刻鐘，阿成去宴來酒樓買吃的了，我們回去就能直接吃上。”說完拍拍裴遙的手臂催促道，“我餓的不行了，快上來。”
裴遙利落地登上馬車，一路輕鬆地回了客棧。等馬車到客棧時，夕陽已完全落下，蔚藍色的夜幕鋪陳開來。兩人推門進屋時，阿成已經將吃食擺在塌中央的小桌上，碗筷也都已備好。窗外的夜風徐徐吹入屋中，清涼愜意，兩人躺在臥榻的兩側，就著清風朗月喝起酒來。酒過三巡，葉辭不勝酒力臉頰浮起紅色，腦袋擱在臂彎，聽到樓下成群結隊的學子喜色洋洋的討論聲，也被那喜悅感染，笑著說道：“考試結果五日後才出，這五日我們不如留在城中，來回奔波太麻煩了。”
裴遙麵色與平常無異，說道：“好，正好遊覽一下城中風光。”
“裴兄，兩壺酒下肚，你怎麼臉都不帶紅的？”葉辭說著向裴遙伸出手，想探一探裴遙臉上的溫度。
裴遙歪腦袋躲了一下，葉辭的指尖並未如願摸到裴遙的臉。裴遙說道：“我不像你，喝一杯臉就紅，沒出息。”
“哼小氣，摸一下怎麼了。”葉辭轉頭將窗戶敞得更大，想借清涼的晚風吹散臉上高居不下的熱度，但又發神經地癡癡地笑起來。
“裴兄，我肯定能過考試你信不信。”
“我信。”裴遙垂下眼睫，飲儘了杯底的酒。
“你就哄我吧。”
“其他的事或許不信，但這件事一定信。”裴遙抬眼，看著葉辭慢半拍的呆愣神情，笑道，“你父親總有法子讓你過的，我知道。”
“那如果你需要……”
裴遙立即打斷道：“不需要，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葉辭悶悶地說道：“可是我很希望你能和我一道。”
“葉辭。”
“好吧，我不說了。”
“你向我保證，絕不插手我的考試。”
“好吧，我保證。”葉辭舉起三隻手指，蒙矓地半睜著眼說道，“絕不插手。”
言畢葉辭醉倒在桌上，手中酒瓶翻倒，其中剩餘的酒液順著桌上紋路流動，在即將沾濕葉的衣袖時，裴遙拿出手帕擦淨了桌上的酒液。葉辭整張臉緋紅，嘴唇微張，吐著灼熱的氣息，脖子也泛著淺粉色，因枕在左胳膊上，葉辭的左臉頰的肉擠在一堆。裴遙看著醉倒在桌上葉辭，替他撥開含在嘴角的發絲。半晌後，裴遙喝完了壺中酒，伸手推了推葉辭：“醒醒。”
對麵那人躺在桌上巋然不動，還因為裴遙打擾清夢的舉動往旁邊挪了挪屁股。
“行吧，我找阿成來伺候你。”裴遙推開門出去，在大堂喚了阿成上來。阿成扶起葉辭，將人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提想將人抱起，結果因為力氣不足，兩人雙雙摔在塌上，葉辭嘴裡發出含糊的不滿聲，阿成又試了幾回，卻摔的一回比一回重，裴遙光是聽著聲響都感覺一陣肉疼。
“我來吧。”裴遙替了阿成的位置，順利抱起了人，走到床邊將人撂下，阿成麻利地蹲下脫掉葉辭的鞋履，掖好被子。
“多謝裴公子。”
“不客氣，你家公子看著瘦，其實沒有一口飯是白吃的。”
阿成心中發笑，拿了空壺去樓下提了熱水，往盆裡兌了點冷水沾濕帕子，幫葉辭擦了臉。阿成看裴遙坐在塌邊，說道：“我幫您打點水來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那我收拾一下碟碗。”
“把小桌先撤在地上就行，明日再來收拾，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
“好，那裴公子早點睡。”阿成依言把榻上的小桌端起來放在一旁的地上，確認葉辭睡的安穩後，便轉身離開闔上了屋門。
裴遙心中仍在盤旋著葉辭的那句“如果你需要……”，不由得心頭發苦，看著燈下葉辭無憂無慮的睡顏，心中冒出一陣憤恨，氣惱地躺在榻上，抬眼正好看到窗外清朗的一輪明月，清涼如水，而後又如卸掉了力氣一般想到，怪罪這啥也不懂的傻子實在沒什麼意思。
片羽閣小院內，雲川正在回稟探聽得來的消息：“十二年前中原地區發生饑荒，裴家原本居住在清溪，逃難到了平樂縣，清溪的知情人說裴家隻有兩個兒子，而平樂縣裡的人隻知道裴家有兩兒一女，大兒子死於定居的次年。”
清漪接道：“所以極有可能是裴家舉家往南逃難的過程中，撿到了繈褓中的裴英還有玉佩，在平樂縣定居以後對外宣稱這是裴家的孩子。”
雲川點點頭。
“願意饑荒時期把撿到的棄嬰養大，裴家為人倒也不錯。”
餘老把鋪在石桌上的返信往前推了推，說道：“上麵說玉佩確實是顧家的東西，看來裴英的身份八九不離十了。”
清漪問道：“那上麵的意思是？”
“暗中照顧，點到為止，不要暴露身份。”
“不曾聽聞主家與顧家有什麼糾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