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鞋被她用繡花帕子重新包好放在自己枕邊,早上看到卻有些發愣。
她其實根本沒有想過把孩子生下來,如果沒有來到王府,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有得到孩子的機會。
所以瓏兒從來沒想過孩子生下來她要怎麼辦,也沒有像其他母親一樣日日期盼,為即將到來的孩子做充足而悉心的準備。
她不想去想那些,隻是完全出於本能地回避了那一切,但麵對著這雙鞋子,她還是不得不回到現實中來。
她知道即使生下來,孩子也不是她的,更不會叫她母親,她沒有跟孩子說上話的機會,而且最有可能的從生下它的那刻起,她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但瓏兒沒有任何怨言,她知道她的命是王府的,王爺要怎樣對她她都無所謂。
王妃體諒瓏兒有身孕,連每日卯時請安都免了,但瓏兒還是按規矩每日都過來,隻不過用不著跪下奉茶,魏茹還要親切地拉瓏兒在她的暖玉閣坐一會兒,賞她吃一份蓮花圓子羹或是金絲燕窩。
瓏兒每日在暖玉閣吃完王妃給她的賞賜,前去謝過王妃後再離開,心裡每次都深有所感,王妃雍容貴氣儀態萬方,與王爺真是佳偶天成、極其般配。
吃完金絲燕窩以後,暖玉閣的婢女會把她送出去,對她照顧得很是妥帖。
陸嚴知道她身體不好,又經常親自操持梅院的活計,便時常過來看,盯著小廝們有沒有偷懶欺負瓏兒。
她正巧在院子裡晾曬夏衣,瓏兒的衣服都是一日一換,換下來都會親手洗淨,再懸掛在高高的晾杆上。
可她的身體已不像從前那樣輕便,她在院子裡晾曬長衣時,鞋底沾了水,一不小心竟從凳子上失足滑落下來。
陸嚴來不及反應,幾乎閃身就衝到了她跟前,將她撈了個滿懷,一手攬著她的腿,一手環抱著她纖瘦的背脊。
若非他武藝高強,瓏兒摔下來必得受傷,連腹中的胎兒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了。
他語氣帶著抱怨,眼神裡卻透著一股擔心道,“你怎能這樣讓我不放心?”
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就像抱著一隻小貓似的,根本沒什麼分量,因而陸嚴也沒想著把她放下來,繼續垂著眼睛責怪道:“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做這些,交給下人了麼?”
瓏兒不惱反笑,此情此景好像曾經見過一樣,連語氣都是一樣的嗔怪,眼睛裡卻是滿滿的關心,“快放我下來,你的手腕有沒有受傷?”
他那般焦急地朝她飛奔過來,扭傷了手腕疼得十來天沒能讀書習字,卻一直忍著不說,最後她是聽夫子說才知道的。
陸嚴咧嘴朗然一笑,“我能抱十個籠兒,都綽綽有餘。”
見瓏兒雙眼望著他不說話,他繼續道:“不信?”
“我給你看好了。”男人雙臂抱著她轉了一圈,就如同飛了起來,瓏兒有些害怕,不得不抓緊了男人的衣服,臉上卻不禁揚起一抹微笑,“你輕點,慢點,不要這樣玩了……”
陸嚴這才注意到她眼睛裡似乎有些害怕,便把她放了下來,攤開手掌,把一隻紅豔豔的杏子給她。
瓏兒看得一愣,這是從哪裡來的,他來的時候手裡分明什麼也沒有帶。
她仰起脖子去看院子裡那棵大杏樹,上麵結的杏成熟以後幾乎都被院子裡的小廝們摘了,隻剩下那些藏在高處不好摘的,陸嚴剛才和她玩的時候,順帶把那顆最大最紅的杏子摘了下來送給她。
這顆果子又大又飽滿,是熟透了的色澤,介於橙紅之間,看上去鮮豔紅潤,瓏兒不用嘗也知道它想必是最甜的。
“吃呀,籠兒。”男人笑著看她,“隻剩下一顆最好的了。”
瓏兒忽而一笑,把大杏掰開一半遞到了他嘴邊,“你吃。”
她有了身孕以後很愛吃這些酸的,瓏兒和陸嚴一起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兩人一人捧著一半杏,她一口咬上去,酸甜的汁水冒了出來,弄濕了她細白的手指。
汁液四濺,瓏兒一驚,怕弄臟了男人身上穿的官服,正要拿出手帕為他擦拭,反倒是陸嚴更快一步,抬手輕輕擦去她下頜的汁液,還哈哈輕笑了兩聲。
瓏兒趕緊抓握住他的手,“你彆逗我了,我弄臟了你的衣服,這不要緊麼?”
在她眼裡他身上這樣精致華貴的官服應當非常重要,他穿在身上向來都是威嚴端正乾淨齊整,現在這樣豈非讓他有損儀態。
陸嚴低頭看了一眼,這有什麼要緊的,殺人的時候渾身浸透血他都不在意,也沒有人敢說什麼,何況是一點杏子。
“陸大哥,讓我幫你洗洗。”
瓏兒知道他寧可自己承受處罰,即使她弄臟了他的官服他也不會說出來怪罪她的,就自作主張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衣襟上,直接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