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山宗 梨川在伏靈塔內又跪了一夜(2 / 2)

八月十四日,山中晨霧彌漫,卷著曙光鋪在他身上。再過一刻鐘便是囿山宗的晨會,四峰弟子皆雲集於兢慎殿前受教。

梨川沒急著起身,深吸了一口寒氣醒神,緩緩睜開雙目,暗道:“師尊不答應,總會有彆的法子。”

踉蹌著從蒲團站起,推開木門,寒煙黛山收入眼簾,覃儒義身穿雲雷紋墨綠冕服獨立廊道上。

“師尊昨夜可安?”梨川忍著酸痛,問安行禮。

覃儒義頷首,背對著他說道:“明日中秋夜宴,塔內如何?”

“萬事皆宜,師尊放心。”

“近日你多有操勞,免你今日晨省。”

梨川聽這話便知今晚不用來罰跪了,謝過覃儒義的掛念,不再提下山一事,跟隨覃儒義走下伏靈塔。

兢慎殿外,囿山校場,囿山四峰弟子列陣等待,青陽杜時霜、明陽聞照林、總章杜時雩、玄堂孟淮月位列四陣之首,儀態挺拔端方。

覃儒義踏上監台,台下的梨川隔著七丈遠看了幾眼聞照林,轉身離開。

修仙之人,耳清目明,借著依稀月光,聞照林也能看見梨川眼下的烏青。

他出神想起先前梨川同他說想護杜時雩和茗玉下山遊曆。下山遊曆少則數月多則半年,梨川身患眼疾,遊曆艱險...他搬出種種理由駁他,兩人話不投機,不歡而散。

正是那日晚,聞照林在梨川寢屋尋不到人,猜到他定是請示了覃儒義,受罰於伏靈塔。一晃半月,他每夜都去,始終不見梨川的身影。

聞照林有些氣悶,讓他不去偏要去,不知道他要受罰到什麼時候。

梨川回到住所,沾上久違的床榻,倒頭就睡。再睜眼,朦朧夜色儘褪,晴山曉明,囿山宗的雀鳥通三分靈性,見他日上三竿還在酣睡,紮堆在窗欞上明快的叫喚。

他嘴角含笑,乾淨的指節彎曲,輕敲了幾下領頭的青背山雀,變出一把白米,一邊喂食,一邊沉思。

明日便是十五,山下人間多以年關、歲朝為吉日,普天同慶。但囿山宗乃朗庚立朝時仲秋而建,是以囿山宗以八月十五為重,朝開武場,夕設宴。

他想下山,隻能趁明日人多事雜,避開覃儒義,求宗老方乞桓的同意。

他低頭耐心等著手邊的雀兒們吃飽喝足,桃花眼狡黠一動,眨眼間捕獲了那隻歡快的頭鳥,又去取先前做好的沉香木匣,禦劍飛至北峰玄堂。

玄堂林茂僻靜,飛禽走獸、奇珍異寶繁多,玄堂弟子是四峰中最少,這個時辰正四散隱匿山中采藥。落在山腰的一棵盤根古樹上,古樹盤根錯節,蒼天崢嶸,乾雲蔽日。

梨川拾起一枚細小的螢石,銜在山雀叫罵的鳥喙上,指尖輕撓它的眉心,“勞你去尋茗玉了。”托著它放飛,隨後,枕臂臥枝,閉目養神。

少頃,一位青衫白裙少女乘著那隻變大的山雀飛來,綠葉瓊花螢石簪儘數挽起發絲。

少女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明麗溫婉,笑時如春枝玉蘭,不笑時如孤月冷山,還未長開就足見日後的風采,正是玄堂的茗玉——她是北峰長老從山腳撿回,茗出春山,玉出昆岡,便起名為茗玉。

茗玉敏捷地跳下鳥背,輕輕撫摸它的青羽,撫平山雀的憤怒,打趣道:“哥,獨你愛這般尋我。”

“擾你采藥了。”梨川欲接過她肩上的竹編背簍,茗玉搖頭表示不重。

“明日夜宴能見,何以今日特來北峰?”茗玉將雀兒變回原本大小,抬頭問梨川。

他從多寶囊中取出沉香木匣,“給你做了個木匣,你可分門彆類存放數百藥罐。”

“謝謝哥哥。”茗玉笑意盈盈答謝。

“茗玉,你秋釀可熟?”

“你送我木匣原是圖我秋釀?”茗玉佯裝嗔怒。

梨川無所謂聳肩,英眉揚起,煞有其事道:“然也,然也。”

茗玉取出一壺酒給他,有些好奇問道:“哥,你不嗜酒,為何討酒?”

當然是為了收買宗老方乞桓,梨川心想。

他衝茗玉微微彎腰,偏過頭,一手張開放在左耳後,佯裝沒聽見,輕笑道:“你說什麼?”

“你如今都有秘密了,哥大不中留。”茗玉被他逗笑,不再多問。

梨川演示木匣中的機關,茗玉眼睛不住打量著精巧的木匣。

“對了哥,前日照林師兄來要三七粉,你能替我捎給他嗎?”

“三七?他要傷藥作甚?”梨川擔心地問道。

“不知,他也同我賣關子。”茗玉輕歎,聳肩聊表無奈。

“哥哥不必擔心,我望師兄不似抱恙,倒是你眼下烏青。”

茗玉見他擔憂,出言安慰,變出兩個白瓷罐遞給梨川,“方罐是師兄的三七粉,圓罐是養神散,你入夜服下。”

梨川知她向來心細,抱拳作揖,笑著道謝。

“哥你去吧,我該回了。”茗玉緊緊背簍,她還要回玄堂采藥,兩人辭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