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彆理他們。什麼破草,值幾個錢?”杜時雩陰陽怪氣道。
聽到這話,老婦摔下鐮刀,大罵:“誒,你怎麼說話的。”
梨川擋在杜時雩的前麵,斥責他不識貨,轉身又打圓場:“我們山中良藥仙草無數,但從未見如此奇特的草。一時好奇,望老人家見諒。”
經過一踩一捧,老婦認定這草有奇效,頗有些得意:“算了。你們年紀輕,不同你們計較。苗大仙說了這是神草,讓大夥挖去給他煉丹。”
“苗大仙?能有多厲害?”杜時雩繼續唱黑臉。
老婦訕笑:“你小子出言不遜,小心觸怒花子神,沒得好。”
“既如此,那我更是要看看,敢問他現在何處?”
老婦留著心眼,不理會他,胡亂一指,繼續埋頭挖著捕風霧靈。
冷眼旁觀的杜時霜一直沒有說話的,不動聲色地勘察花子墳村的環境,聽到這裡,念傳音訣與三人交流:“再往前十裡,有一神祠。”
四人離開,走到杜時霜所說的神祠前。神祠是紅瓦白牆的三合院,主屋屋脊左右兩腳高高翹起。
飛簷上,有花鳥人物式塑像,成人臂膀大小,竟是用數千大小不一的彩色碎瓷片鑲嵌而成,剪瓷雕栩栩如生,豔麗精致,在四周低矮的茅屋裡中格外突出。
神祠陸陸續續有人進出,絡繹不絕,神態各異。有人苦著臉進,笑著臉出;有苦著臉進,更耷拉著臉出,但無一不專注,排著隊進院裡。
四人從未見過奇特的屋簷瓷片雕飾,抬頭觀摩。東簷雕刻身騎白馬的簪花狀元,西簷是一對被大雁孩童環繞的新婚燕爾,正中央是腳踩金烏、繁花、祥雲的花子神。
杜時雩驚歎,饒是他見過奇珍異寶無數,也第一次見簷上的瓷雕。
“中狀元,婚假宴,梁上描繪的是花子墳的故事。”茗玉觀賞著說道。
“此村當真私設花子神,還設神祠以供,那神棍定是住這了。”杜時雩說罷,抬腿準備進去。
“師兄,此村認生,況且苗大仙指使村民割草,是否與黑影有關尚不清楚,我們貿然上前,恐打草驚蛇。”茗玉拉住杜時雩,徐徐分析道。
杜時雩右手低著下巴,思考半晌,點點頭道:“茗玉,你當真聰穎。”
他鄭重誠懇的誇讚引得三人發笑。
杜時霜抬起下巴,朝神祠的瓷雕一揚,“正好四個。”是在叫他們附身到屋脊的人物塑像上。
杜時雩素日好玩,囿山宗規矩多,他還未體驗過當梁上君子,嘴上矜持推辭了兩句不合禮數,雙眼卻放光。
杜時霜斜眼看他,動手往他的後頸一拍,杜時雩便化作光點,飛到花子神的瓷雕上。
“飛得倒是利索。”杜時霜說著,轉頭盯上了梨川。
梨川莞爾,雙手舉起表示他自己來,後退半步,足尖點地,借力寄神於紅袍狀元郎。
茗玉見兩個哥哥倉皇樣,噗嗤一笑,被杜時霜提著寄神到那對新人的瓷雕上。
四個瓷雕的黑目點亮,本就栩栩如生的姿態更加靈動,拳頭大小的頭以不可覺察的角度微微偏移,垂眼俯視院內的一切。
“苗大仙,我兒好賭,家裡的田都押在賭桌上了,有啥法子叫他戒賭。”駝背的老翁哽咽地站在方桌前,身後還有一排人等著。
方桌後,苗大仙捧著一壺茶往嘴裡嘬,嘴上兩撇胡子像蠕蟲蠕動。
他眯著細長的眼睛,咧著嘴道:“早說了你們父子二人命格貴賤懸殊,得他為父,你做子,才能化解,你偏不聽。”
大概是這法子過於離經叛道,老翁駝著的脊背壓得更彎,瞪大雙眼,頹然道:“可還有其他的法子?”
“有倒是有.....我這有一靈石,放置床頭東南隅,倒是能平衡一二。”苗大仙發黃枯瘦的拇指摩挲著食指,壓低聲音說道。
老翁喜上眉梢:“靈石....”
苗大仙歪坐著身子,在腹部比劃出一個三:“靈石難覓啊。”
“三十兩...這...”老翁嘴巴哆嗦道。
“苗勝,我們也算世交,行....。”老翁艱難抬頭,顫顫巍巍說道
“你叫我什麼。”苗大仙打斷他。
老翁麵色瞬間蒼白,歎氣離開。
四人又看了一會,苗勝專挑所求難解之事的人下手,先是信口雌黃說一些常人難以接受的破法,再借機提出法器、解藥之物,索要錢財。
飛簷上,花子神像裡的杜時雩死死盯住苗大仙頭頂,傳音說道:“什麼大仙,分明就是神棍!”
說罷,欲施出雨訣,驅散村民。花子墳村被一團烏雲籠罩,天色由晴轉陰。
“等等。”梨川出聲說道。
隻見方才割草的老嫗背著一大筐捕風霧靈,邁過高高的門檻,不理會排隊的人群,徑直走到苗大仙的跟前。
苗勝朝哭訴的婦人擺擺手:“今日便到這兒了。”
餘下的人怨聲載道,苗勝將茶碗往方桌上重重一扣,村民們噤聲,敢怒不敢言,拖著步子,一步三回頭的忿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