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五村，何來第六村？”

“蓋因五村祖輩、村中凡夭、喪、卒、逝多葬於一片林中，故常稱其第六村。此林中常有濃霧瘴氣，人非三五成群而不入林。”

“這村名叫花子墳，林子裡埋著叫花子嗎？”杜時雩問。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苗勝陰笑地望著杜時雩說道。

梨川良久不言，苗勝的話真假難辨，但既到此地，不妨走一遭，一探究竟。

“多謝，既是村墓，我們自當謹言慎行，不擾先人。”梨川說道。

杜時雩指了指苗勝，說道：“不帶上他？”

四人一齊直勾勾地注視苗勝。

“你們要去便去，帶上我作甚？”苗勝張大嘴，全身抗拒道。

“帶上他吧。林子大，我們也不認路。”杜時雩壞笑道，暗想今日必須要叫這神棍心生畏懼，日後不敢再為非作歹。

梨川搖搖頭，“不可。他無靈力護體，隨我們一道隻怕危險。”

“正是，正是。”苗勝點頭，吹著胡子道。

杜時霜對著地上的苗勝說：“你說那是村墓？”

“正是，正是。”

杜時霜看向梨川，“讓他帶我們找到樹林。我們異鄉人進村墓，想必會如今早一般，遭村民排斥。”

“正是，正是...等等！”苗勝驚呼，將希望寄托在梨川身上。

梨川抿抿殷紅的薄唇，猶豫不決，良久覺得時霜說得沒錯，況且有他們四人在，會保苗勝安危，鄭重道：“得罪了。”

苗勝望著他：“啊？”

“走吧，苗大仙。”杜時雩桃花眼彎彎，一臉狡黠咧嘴笑道。

“就到林口。”苗勝看看杜時霜劍上的寒光，吞咽口水，認命了。

苗勝給大門落鎖，磨磨蹭蹭地領著四人穿過排排屋舍，村夫們在村道兩旁的地裡勞作，農婦在自家院前搗弄著舂米，紛紛向他們投去目光。時不時有人衝苗勝打招呼。苗勝一概不理，麵無表情的走過。

“你不回他們？”杜時雩雙手抱頭問道。

“這條路是通往墓林的必經之路，他們會四處打聽，我隻字不提，他們也不敢多問。”苗勝回答，神色頗有些得意。

“他們為何對你深信不疑？”杜時雩奇道。

苗勝轉頭看身後的村舍，小聲道：“因為隻有我見過花子神。”

“你真見過？”杜時雩瞪大雙眼，扭頭看苗勝，心想：我在囿山都沒見過無尊神。

“信則有，不信則無。”

杜時雩覺得他故弄玄虛沒意思，又去找茗玉閒聊。

待走到路儘頭，隻有零星幾座屋舍時，隻一條羊腸小道遙伸向一片密林，道兩旁樹如遮蓋，不見天光。

“沿著這條路走，便是墓村，我就送到這裡。”苗勝說完，扭頭就跑。

四人踏上小道繼續前進，逐漸靠近樹林，村莊茅廬已不見蹤影，回頭隻依稀見寥寥炊煙。

“我們下山也有兩個時辰，既尋到此林，先向山中備述。”四人停在林子入口，相互對視，杜時霜率先出聲。

杜時雩拿出司天鏡，在空中施展術法，一道浮光身影在天空顯現。

“你們情況如何？”聲音低沉疏懶但不覺輕浮，甚是好聽，正是聞照林。

“怎麼是你？”杜時雩嚷嚷道。

聞照林挑眉，氣勢略帶囂張。

杜時雩見他這樣，一把拉過梨川到身邊，一條胳膊支在他肩上，朝聞照林揚起下巴。讓他看看誰和梨川才是真正的手足兄弟，時雩心想。

梨川原以為是宗老方乞桓，乍一聽到聞照林聲音時，不知為何有些緊張，這種感覺不似拘謹難安，更像是期待和歡愉。被杜時雩一拉，倒是衝散了心裡這一點局促。

“照林，我們平安無事，現在停樵鄉境內。”梨川道。

“師尊在青陽授課，由我暫監司天鏡，你們如何？”聞照林看著梨川說。

梨川簡練語言和聞照林說了大致的經過。

“梨川說你知道此地？”杜時雩問道。

聞照林知道梨川不會對他們說自己私下山之事，便搬出了鄉誌所載：“《停樵鄉誌》載，地方

有五村合葬於林之習，但未見怪力亂神之事發生。”

“我們準備動身進入林內。”杜時霜看向聞照林說。

“萬事當心。”

“你就待在明陽十四樓，我會護好大家的。”杜時雩攬著梨川說。

聞照林盯著梨川肩膀上的手不語，良久冷笑道，“知道了，報春鳥。”而後切斷音訊。

茗玉、杜時霜、梨川笑出聲，杜時雩瞬間慪氣。

杜時雩在囿山宗有一“報春鳥”的美名。此事起因是西峰總章主修禮製，弟子都善歌舞。

每逢宗宴，總少不了他們的表演，且總章出美人。由此，諸峰雖大體相互獨立，但總章名流倍出，弟子大多受人追捧。

東峰青陽那群劍癡們少男懷春，知慕少艾，心儀總章的女修們，大多木訥不善言辭，不知從哪裡得知可以用書信傳情。寫完都拜托杜時霜這位大師姐轉交給杜時雩，再由杜時雩送給總章的女修們。

反正眾人一齊，被拒總不會太丟人。杜時霜手裡拿著數百封含情的書信，全丟給了杜時雩。

杜時雩看著這堆書信為難，挨家挨戶送一來太麻煩，二來他一介男修也不方便，於是便想出在早訓上統一發放的主意。

次日，覃儒義“人贓俱獲”，再三抓到女修們在課上讀信。覃儒義未擅自拆開他人的信件，隻問她們從何得來，都說是杜時雩給的。

覃儒義以為信是杜時雩一人所寫，還一口氣送給十幾人，叫來杜時雩訓話，頗為不解道：“你與報春鳥何異？”並罰了杜時雩去往北峰，在林中學報春鳥鳴啼一日。

這件事傳開，杜時雩獲“報春鳥”殊榮，此後凡有書信傳情之事，都來尋杜時雩。杜時雩慷慨大方，講義氣，隻能含淚接下重任。

“我們先入林看看。”茗玉解圍，從八寶囊中取出四頂白紗幕籬，遞給了其他三人，“此林多濃霧瘴氣，還是戴上幕籬為好。”

說罷，三人接過幕籬戴好，進入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