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向小舞台擺了擺拇指:“直接上去唱?我隻唱不彈的哦。”
“可以。”
這時店裡的客人不多,摩爾自己準備了伴奏,疊腿坐在那兒。沒作任何介紹,開口慵懶地唱了一首上個世紀的老歌:《Loving Strangers》。釅釅的聲音收放自如,似低訴又風情萬千。
唱完她就走下來,是對自己的歌聲絕對自信。把稀稀落落的客人掌聲拋在身後,徑直回到吧台邊,坐在正對著霍緋箴的座位上,說:
“真沒想過還能遇上你。”
“我也沒想過你歌唱得這麼好。”
“算是緣分嘛?”摩爾打趣。
“那得看你願不願意在這種小店駐唱了。”
這樣的水準,完全可以選擇更好的環境更高的報酬。
“進門時確實想過扭頭就走。”摩爾笑了笑,“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真想走早就走了,哪會多餘地唱首歌。
“感謝給我留麵子哦。”又問,“為什麼不在之前的地方唱了?”
“膩了。”
霍緋箴也笑了:“不錯的理由。”
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當一個人說膩了,通常隻是她不想長篇大論說真實理由。一個上道的吧台調酒師,就是要學會在一句回應裡傳達兩層意思:“心照”和“不宣”。
還是麵試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喜歡喝什麼?”
摩爾瞥了一眼霍緋箴身後滿布各種酒瓶的背景牆,嘴角勾了笑說:
“馬天尼。”
笑而不語,往事不必提。
馬天尼這款酒很經典,名字也廣為人知。喝起來有股獨特的腥味。
說到腥辣不得不提血腥瑪麗。但跟血腥瑪麗那直白的番茄腥味不同,酒色清透的馬天尼是另外一種腥。特彆是加入了三粒黑水欖後,宛如濃烈的酒精裡彌漫了荷爾蒙的味道。
最像誰的味道呢?最像摩爾的味道。
自然,這僅是霍緋箴心底的定義,對誰都不曾透露,包括摩爾本人。
霍緋箴邊擦杯子邊說店裡的規矩:“員工點單七折,記賬扣除。”
最無關緊要的規矩,仿佛認定了人家剛試唱完就一定會點酒喝似的。
“現在再唱一首可以換酒喝嗎?”
“最便宜的也要三首才夠。”
“小氣。”
“請你好了,喝什麼?”
“Tequila.(龍舌蘭)”
“Boom嗎?”
“Boom.”
不知道調酒師請客是怎麼記賬的?總之,矮杯、冰塊、鹽、檸檬皮、龍舌蘭、蘇打水、紙蓋,已在桌麵。
這是一款要敲杯子的酒,會砰地一聲炸響,所以才叫Tequila Boom。
摩爾張開五指連紙蓋罩著杯口,提起一截,垂腕把杯底敲向桌麵。清脆的“boom”聲炸響,杯中瞬間汽泡翻騰,卷著龍舌蘭炸開來。
跟隨這清脆的炸響,戶外區也傳來“砰”的聲響,緊接著還有些喧嘩嘈雜——外麵有人鬨事!
霍緋箴向正在削檸檬皮的大鬆使了個眼色。大鬆停下手裡的活兒,擦擦手,帶上阿斌出去了。
隔著大玻璃窗,看到邊上有幾個人拉扯著動手動腳,像是有人喝醉了。不一會兒,大鬆也出現在窗外,一個大步衝過去,朝著鬨得最凶的那個男人臉上砸了一拳。那男人倒在地上沒起來——平息了。
又過了一陣,大鬆回來說,旁邊店的客人醉酒鬨事,騷擾我們的客人。
摩爾施施然喝下第二杯Tequila Boom:
“不報警嗎?”
“沒傷人,沒事。”大鬆說。
摩爾挑了一下眉,笑笑不說話。敢情店員傷人不叫傷人。
“喝酒的地方,偶爾難免的。”霍緋箴也對她說,“沒事。”
明明挺大動靜的,真輕描淡寫。
大鬆一拳收拾掉鬨事的人,回來吧台繼續削那段細長的檸檬皮,手法倒是細膩。
他抬眼看到摩爾和霍緋箴隔著吧台內外在說話,就跟平常的客人與調酒師那樣。
不過,他覺得這個來應聘的歌手有點眼熟。
他又再多看了兩眼,終於想起這個卷發的女人在哪裡見過了!這兩個人第一次見麵那天,他也在場。
在大鬆的記憶裡,他小鬆姐身邊的女人走馬燈似的換,很多人喜歡她那酷炫的調酒手法。但她從不會故意賣弄花式調酒的技巧去勾搭女人,除了一回——就是為了眼前這個算不上有多漂亮的女人。
那時這女人比現在年輕,不及現在會打扮,獨自坐在熱鬨酒吧一角哭著喝悶酒,就像自成一個孤島。霍緋箴見到了,就撇下一群玩得正開心的朋友,過去跟她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