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魘 烏雲投擲在海麵的陰影,在編織的……(1 / 2)

那些詭辯離奇的噩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腦海中的迷霧似乎不斷向前推進著,削減了我撿拾起記憶中微妙邊緣的可能性。

但我總有一種預感,墜落在那顏色不明的深淵。這些不可言說的,早已烙進內心深處的恐懼夢魘,似乎在我決定搬進這座散布著古老謠言與可怖傳說的古宅時,就潛伏在黑暗中窺伺著,沿著無形的繩索牽拉,攀爬。

我,查爾金斯,在連續三個月被出版社退稿之後,完全陷入了身無分文的窘迫處境。這促使我打包起我為數不多的行李,以尋找另一處簡陋的勉強能夠息腳的土地。

此時此刻,任何一處標記著廉價租金的廣告語都能牢牢地拉扯住我的心,這也是我能夠對這座古宅所環繞的陰森故事折服的原因。

實話實說,從搬進來的第一刻,這座古老的,陳舊的宅子就沒能引起我的熱情。

繞過那些生長崎嶇,擁有乾癟枝條的,貼伏著節瘤鱗莖的怪異樹木,門前的磚塊擁有著參差不齊卻被打磨風化得平滑而缺乏棱角的邊緣,分辨不出顏色的家具被厚重的灰塵覆蓋,閒置已久的腥甜腐敗的潮濕黴菌的味道在空氣中肆意擴散,催生膨脹著我搖搖欲墜的不安感。當然,更令人不適的,還是寫字台前,被那扇不知名的動物啃咬的木板封死多年的房間。

或許是那熱情的房東在我提出更換那扇隨時可能分崩離析的木板時所表現出的詭異沉默,與他那年邁佝僂背影中流淌出的,令人心生震顫的呆滯視線增幅了我的恐懼,一種仿佛不屬於第三維度的毫無意義的感覺困擾著我。

有些不可探尋的畸形黑暗事物,伴隨著那些類似嗤嗤發笑的鬼祟聲響,在封死的房間的另一側悄然運作著。

我試圖將它那可憎聲音的製造者想象成老鼠。但我想我是知道的,那些帶著尖銳指爪的灰色毛皮小怪物,並不能創造出金屬碰撞般的冰冷聲響。

而這些終日棲息在下水道,垃圾堆,與果核的腐臭和苔蘚的潮濕味相伴的,肮臟滲人的可憎生物,在此刻,卻以同為流浪者的身份,成為了唯一仁慈的慰藉。

這座昏暗燈光籠罩的宅子,無時無刻不在簇生著恐懼,封死木板後麵那些冰冷清脆的細微聲響,貫穿進我伏案寫作的每一刻,終於在一天的高度緊張後,我脆弱易斷的纖維神經被撕扯出橫斷的裂痕,我倒在床上,夢魘如期而至……

…………

我發現自己在甲板上戰栗著,被鹹腥的海風包裹,腳下是長時間在海水浸泡下變形,沉陷或起伏的木板。這是一艘航行已久的中型帆船,抬頭可以看到被海風熏染成黃色的帆布,與簡陋的樹乾削成的桅杆。

我在甲板上徘徊了幾圈,斷續猶豫的步聲從這個龐然巨物擁有的某種獨特的內部構架穿過,錯落地疊進我的耳朵,輕而易舉地推倒了我內心堆積的惶恐。

在再三確認了這艘腐朽的船隻將它同樣古老的無形根係紮進海底的泥沙,不會在任何非人為的乾涉的情況下移動時,我憑借毅力克服了這樣令人厭惡的,對未知事物的敬畏與恐懼,用我那常年緊握筆杆的脆弱手指去觸碰船艙內擁有多個手柄的圓形轉盤。

狹小的空間隨著船舵的轉動開始搖晃,那些以各種奇異的姿態銜接在一起的不規則木板相互摩擦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起起落落的地麵以毫無規律所言的不規則夾角上下翻動。

在這樣令人絕望的境地中,所有抑製的負麵情緒開始沸騰著向外潰散,而我的手指卻明確也堅定地將船舵維持在一個方向,一個從我觸碰到這個粗糙黏濕的木頭轉盤開始,就一直拉扯著我的皮膚的模糊方向……

沒有鐘表,沒有任何,哪怕一絲一毫的刻度可以參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刻,我隻是沉浸與譫妄與臆想,憑借難以言述的偏執扭轉著船舵的方向。當身體的麻木難以感受的時間變化,生存的欲望在恐懼的漩渦中如即將燃燒殆儘的蠟燭,隨著黑夜的降臨隻留下斑駁的蠟痕,我很快就放任自己閉上眼睛……

我是被午後的陽光喚醒的,那些惱人的刺眼光束穿過稀疏的木板銜接的縫隙進入船艙,滲透進我的眼瞼,刺透了我唯一的屏障。

我打開艙門,踏著早已完全靜止的船麵,發現自己的帆船擱淺在小島上,灼熱的陽光勾勒出島上那些古老陰鬱的立石的規則輪廓。

同掌控船舵時一樣,那些被吸引的感覺陰險地占據著我的大腦,引導著我的身體向前移動。當我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強烈的失重感侵蝕了我的神經,我發現自己正在從破舊古宅的簡陋木板床上驚醒。

縱使從夢中醒來,漂浮在海麵上尖利刺骨的冷風與海水的鹹腥氣味仍然在腦海中飄蕩和蔓延。那些立體的,那個散發著陰鬱氣息的島嶼,連同帶有木質特有的粗糙文理的木板一次又一次地在腦海中重現。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難以想象這樣真實的夢境是人類大腦的產物,或許是長期生存在這陰暗,狹小,潮濕空間的緣故,我近乎異常的嗅覺可以清楚的嗅到我那件洗的發白的襯衫上鹹澀的海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