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魘 烏雲投擲在海麵的陰影,在編織的……(2 / 2)

為了忽視這離奇夢境中的詭辯場景,我將自己的工作場所遷移到了城鎮的圖書館。但圖書館內刺眼的燈光幾乎扼殺了我的大部分靈感,我的寫作能力也退化到了難以至恥的的水平。偶然的,我會從那窸窸窣窣的人群的細碎的低語聲中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

終於,我又一次向殘酷的現實妥協了,我放棄了在命運的屠刀下掙紮,拖著步子,放任自己搬回到那個抑製的狹小起居室,那個每天發出異樣聲響的封死房間的前方。

即使我開始聽從牧師的建議,日夜向上帝祈禱 ,我仍然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聲音更加猖狂了,甚至有一次,那幾經腐爛的木門後玻璃瓶破碎的炸裂聲響將我從夢中驚醒。而我的夢境也開始變得更加怪誕離奇。

夢境中,我在一種無形的力量的牽引下,穿梭在規則巨石所構成的狹窄崎嶇,交互橫錯的縫隙小徑,在參差不齊的岩穴斷口停下。

那一瞬間的停滯,使我對我身下的處境感到茫然,某種音域寬廣,節奏和緩的諳啞聲音從黑暗的洞口飄出。

但某種不明所以的,在腸子裡嘶嘶作響的黑暗自豪感,推動著我跟隨那些古老的呼喚向內部走去。

岩壁上粗糙的礫石使刺痛感在我的指尖滯留,靴子摩擦泥沙的輕簌響聲向上飄動。我能夠清楚的意識到,外界的光線存在的時間與地點變得愈發短暫而有限,但這隻是凸顯了散布磷光的凸出或凹陷的石塊怪異的曲線與輪廓。

皮膚下流淌的血液逐漸改變方向的不適感使我不在確定自己是否在仍然立足於地麵行走,而是正貼靠石壁的周圍環繞。

帶有偏光效果的迷瘴伴隨著溫熱潮濕的氣流,穿過曲折的徑道,從岩穴無限延伸的黑暗前方噴湧而出。異樣的感覺像傷口一樣在心中潰爛,我向來引以為傲的直覺觸動著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叫囂著將我向相反的方向拉離。我的手指深紮進地質鬆軟的岩壁浮土,而尖刻的疼痛並不能減緩我不受控製地向前移動的腳步。

視野逐漸變得開闊,我卻覺得周圍的景象變得愈發陰森可怖,那些難以被描摹和臆想的回聲愈發清晰,岩壁的坑窪逐漸富有規律,呈現出一種人為的造物感。

當我經過最後一個轉彎,眼前的景象使我跌倒在地。

我說不清自己眼前的是怎樣一尊雕塑(部分引用)但這明顯刻畫的是一個怪物,隱約帶有人的輪廓,卻長著一個像八爪魚似的有眾多觸須的腦袋,身體像是覆著鱗片的膠狀物,長著巨型的腳爪,身後還有一對狹長的翅膀 ,他臃腫肥胖的身體超過了堅硬的石頭所能達到的極限,巨大的綠色身軀蹣跚著從那黑暗的開口中擁擠而出,走進我的視野......

它是如此扭曲,以至於我甚至不相信這怪異東西的塑造者完全無辜,恐懼肢解了我的身體,隻剩下人類最為原始的求生欲望。

這些被壓榨出的能量使我擺脫了未知事物對我身體的控製,跌撞著用四肢匍匐爬行。奇形怪狀的石塊劃傷了我的大腿,死寂與陰暗,疼痛與恐懼的疊加使我的耳朵變得異常敏感,我能夠聽到自己像老舊風箱的沉重喘息背後渺遠的詭異回聲。

我早已無法探尋是怎樣的力量促使我爬上甲板,扳動船舵,我隻知道,我的眼睛一直徒勞地盯著前方,我的眼瞼喪失了閉合能力,直到視野中的海麵出現一個直立的木樁,作為顯而易見的正常人類文明的產物,以無可比擬的慰藉,衝垮了我最後的能力。

視野中的黑色不斷擴大,最終覆蓋了海麵,成為一切 ……

……

當我醒來時,我發現我自己躺著德克薩斯州的醫院裡,離我所居住的加利福尼亞州的住所足足相距半個美國,我的身體被纏滿繃帶,劇烈的疼痛並沒有隨著夢魘的結束而停止,我被告知自己在碼頭昏迷,未康複的身體並不能阻止我對這苦難根源的探尋,一旦我能夠行走,我便迫不及待地在當地人的引導下來到那個碼頭,看到那個熟悉的木樁,以及旁邊停靠這那艘表麵早已生鏽,幾乎解體的中型帆船,朽爛的甲板上堆滿了發黴的木片,我的一切隻剩下絕望的觸感,那是我夢魘中的碼頭,和我的帆船。

這不是單純慈悲的臆想,而是另一個現實。

一種奇妙的希望在胸口徘徊著,我用刀片切割了自己的手腕,像是明確自己需要這樣做一樣,當我再一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回到了船上,我的腿部並沒有恢複以往的精確度,起伏不定的重力使我撞倒了一個酒瓶,玻璃破碎的零散聲響向前推進,向四麵八方延展到聽力邊緣。

我不得不撿起船尾一根生鏽斷折的金屬桅杆來輔助行走,冰冷的質量,砸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與我在老宅寫字台前,封死木門後麵聽到的聲音奇跡般地重合在一起。

很好,現在,我隻需要在一個現實中生存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