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許,也許他們是真的,因為當我最後一次看向房間的地磚時,一切裂紋與縫隙燒蝕殆儘,甚至那隻鉛筆,作為荒謬臆想中的產物,也在鐵錚錚的現實中化作虛影。
我拿回了我的黑色外套,小心翼翼地伸展開衣角,用指尖撫平衣料上的折痕,在起伏的褶皺間摸索,將它披到身上,作為存活的榮耀。
這些有棱角的黑色衣料像盔甲一般,包裹起我的敏感與脆弱,支撐著我搖搖欲墜的自尊與驕傲。我甚至不在乎它提供給我的安全感是否是虛假的,我隻是需要力量,來幫助我站立,僅此而已。
恍若隔世的感覺抹殺了參差不齊的表情,使我的臉部陷入空白,走廊細密不絕的雨聲為人們閒雜的碎語提供了空蕩寂寥的背景音,細長鋒利的雨絲像針線一樣,將那些不成片段的音尾縫合在一起。
“又有人出院了。”
“沒什麼可羨慕的,隻是她失蹤的父母無法為她提供醫療費罷了。”
…………
“失蹤……嗎?”我逐漸蘇醒的感官為這簡短的話語而顫抖,我的雙腿將我的身體向後拉扯,我的眼睛吞噬著每一個標點的閃爍,黑暗的欲望在腸胃中嘶嘶作響,我甚至渴望殺死那個女孩,隻為讓這樣相似的命運降臨在我的身上。
但我清楚,我將不得不親手將自己關進籠子,隻是為了我所厭惡的物種所提供的經濟支持,和暫時不必被輿論的浪頭當頭一棒。我將不得不走進寂靜的街道,穿過泥濘的小巷,繞過樹木火後乾枯的枝乾,踏上衍板突出的樓梯,轉動那把古老而又醜陋的鑰匙,等待從屋中伸出來的肥手抓住我的衣領,將他那惡心的小牲口塞進櫥櫃。
我為鎖齒與鎖舌相擁的那一刻做足了準備。我的重心向後傾倒,解開了安全距離之後的桎梏,我的左手略微抬起,使編程性的反射足以依靠,我拿起鑰匙的右手將刀片貼伏在手掌,隻是為了用足夠多的劃傷在對方的臉上複刻自己受傷的模樣。我總是在計劃一切,為著在被撕毀,被踐踏的時間裡多一秒的苟活傾出所有。
然而,所有的不安被圍繞著的嘲笑所凝結,因為此刻的出乎意料。
迎接我的是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瘋狂生命體的雜亂走動,失去理智的咆哮,與尖銳而歇斯底裡的喊叫。
門框上的積塵,是時間流逝中被閒置的縮影。埃裡薩斯精神病院門口的流言蜚語閃電般擊中了我,喜悅,忐忑,焦躁……巨量的複雜情感被混合在一起,衝擊我的身體,使每一個細胞相互簇擁和皺縮,難以言述,超越表達。
我顫抖著躺在床上,感受著肌肉痙攣帶來的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是第一次接受到這個世界的信號,感受到自己作為一個獨立而完整的個體,在物質世界的微妙。
我沉睡了兩天兩夜,作為裹挾著對全新世界畏縮的心臟的安撫與補償。大腦對數天裡過載信息的處理注定了夢境不會對我仁慈。夢中的我,被蝶蛹包裹著,固定在角落,以旁觀者的姿態目睹著自己的身體揭開精神病院的地磚,用雙手挖取泥土,並將父母引入。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扭曲而荒謬的真實感的構架所撐起,堅固得令人絕望。
意識的重新找回了它的歸屬,我挪動著腳步,拖著疲憊不堪的軀殼走向客廳,視線被餐桌上出現的字條所吸引。
是他們?但他們的基因中似乎無可救藥地缺乏委婉的表述,他們的意識忘卻了耐心的終於,野獸般的咆哮是他們一貫的行為準則,也是這裡,最早使我對人性的失望產生厭惡。
沉重的猜測使我我目光持續在紙條上聚焦,無法逃離,我伸出手指拉著這審判書的折角。我個人所獨有的潦草鋒利的字母刺痛了我的眼角。
“石磚已經封好了,暫時幫你在到這裡。--傑西·庫斯托斯(Cust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