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拋出一枚硬幣,那片銀色的金屬在空中翻轉,刺眼的陽光擦過,最終伴隨著落地趨於暗淡。
打印店的機器似乎從來都不會以正常的方式運作。我拿著第三版格式錯誤的廢稿,猙獰的麵部由呆滯陷入錯愕。
細長的攪拌勺在盛有半杯咖啡的玻璃杯中震蕩著,磕絆著帶有缺口的邊緣,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我又把書桌砰砰咚咚地錘的個遍,直到拳頭傳來的痛楚與桌麵冰冷的觸感分不清界限。粗重的喘息聲霧化了聽力的邊際,隻留下乾燥充血的,發出低嘶聲響喉管。
是的,我的身體裡充斥著易燃的暴劣因子,那些原生家庭種下的種子在血管中衝蕩著,蠻橫地踏入血液循環,它們是我人格缺口上永恒烙上的印記,永遠在等候著下一次失控的契機。
倒扣在桌麵的手機試圖掙脫無聲的桎梏,將第三個未接來電,丟上最顯眼的頁麵。
“沒良心的東西,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不可能擺脫這裡……”我不願去思考顯示屏對麵那張猙獰的嘴臉,那些夾著這令人作嘔氣味的鼻息噴吐而出的話語,果露直白至荒謬,幾乎構成了虛假至無法被寫入文章的劣俗。
後續的話語沒能播出,那個不近人情的機器在稱不上清脆的打擊聲中徹底報廢,隻剩下滿地砸落的細碎零件。
那部老舊至隻能夠接收電話的手機,如同被浪潮拋甩上沙灘的魚,在最後的掙動中陷入乾涸的黑暗。
我從滿地的碎片殘骸中撿起電話卡,把它插入自己真正使用的機器卡槽,卻克製不住地,用指尖刻畫了脆弱的表麵,自欺欺人地嘗試掐斷那根牽拉著痛苦的線。
我預判了並放縱了我的行為,病狂至頂點,卻又將偏頗扭曲的理智鎖死在身邊,就像是在屍橫遍野的廣土守住鏽爛的王座,與沾滿鮮血的破裂的冠。
下一條留言伴隨著 假期留校申請被拒的通知跳躍上我的桌麵。“放假回來吧,你爸隻不過是擔心你,不要對不起他。”多麼溫婉動聽啊,那些分散著的枝係,循循善誘地包裹著我的鼻腔,堵塞住我的呼吸,試圖將我溺斃於早已脫離水麵的淺灘。
那些伴隨著喉音含糊不清的自我感動像是乾枯草垛裡濺起的火星,撕裂了潛意識中棲息的所有僥幸。
我也隻是在保護自己,除此之外,誰來對的起我。
不經意間溢出地嗤笑像是廉價糖果的包裝紙,被剝除掏空了劣質內裡,躺在角落,無法被展平的塑料薄膜上滿是脫落的油彩和無法淡化的刺鼻香精。
我的手指用力地撚著耳垂,腦海中已經構建出怎樣一種感人的重逢光景。三枚恢複用銀質耳釘的冷光擦著鏡片在眼底撞出一片波瀾,如同預告了與我親愛的父親相遇時,對方即將破口而出的咆哮。像是最後半段未燃儘的蚊香,無趣,卻令人煩躁。
隔壁宿舍的煙味沿著連通的走廊飄進木門上方無法閉合的窗口,被攪碎著混入咖啡包裝撕裂的機械聲響。
我把那些零散的咖啡盒子鎖進抽屜,像是癮者藏匿著埋入血管的斑駁罪證。那些舊時漂洋過海的舶來品,在“過來人”透徹得容不下一粒塵埃的眼睛裡,像是比被奉為職場文化的煙酒更加令人厭惡。
疏忽至刻意地,我忽視了垃圾桶裡的咖啡袋,任憑著那個一定會被翻找的地方悄無聲息地滋生著自以為豪賭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