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接收短信的振動聲磕碰著桌麵,像是在我心臟與靜脈血管的連接處抖入一片刀刃,將我緩慢地引入那永久的安寧。如同頻動不穩的機器無法讀取磨損的磁條,“需繳費”“轉移至走廊”等詞語敲打出的骨刀剖離著魚骨,空留下一個單薄的軀殼。
遙遠的窒息感鈍化了意識的輪廓,我抬起手指,撫摸著臉頰上那個□□的部位,那裡空蕩蕩的,心口綿長的痛楚回音般激起舌尖一陣尖銳的苦澀。而片刻之後,隻剩下近乎冷酷的自嘲與平靜。
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準確地敲打出報告最後的字節,或許有,或許沒有。母親布滿針孔的,枯枝般的皮膚似乎在我眼前被不斷放大,我前方的視野被填滿了鱗次櫛比的粗糙紋路。
無論如何,我提交了它,摸索著抓住我曾一時興起買下來閒置在辦公室的手杖,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像一個幼稚而執拗的孩子,沿著凹凸的盲道步行回家。
不為什麼,隻是為了證明我的雙腿還活著。
給自己放個假吧,去褻瀆那些美好的無法采奪的東西。
我泡了自己原先一直舍不得喝的名貴紅茶。觸摸不到杯子,於是我把它倒進洗手池,用水龍頭流出的液體冷泡。
很好喝,就像我確信的那樣,它一定是真的。
我打開電視機的開關,擁住那塊寬闊光滑的版麵,用額頭貼上去親吻,吸取那些機器施舍的熱度。
很溫暖,這大概就是所有人沉溺於它的原因吧,我猜想。
我在沙發上躺了一陣子,或許是一個晚上,或許是半個白天。然後我攜帶著我的手杖,走在購物街上。
我用新發的工資,購買了一口棺,使用者尚不明確,但是沒有人能夠爭奪我的歸宿,我回到家中,借助著購物的喜悅做出這個決定。
如果說失去流動的湖麵或許是在醞釀著軒然大波的騰起,那麼等待它的輕而易舉的繳械式折服。
手中的手機似乎振動了一下,我在短暫的一瞬感知到了手機屏幕的微光,那些模糊不清的暗色鱗片勾勒出了“母親”與“死亡”。
一點點蠶食各個部位的感覺徒然消失,我好像喪失了一種名為“知覺”的東西。孤零零地心臟在空洞的身體中無措地泵動著,捶打著曠廖的內壁,那些終日盤桓的孤獨那聽上去迫切的需要拯救。
我引燃了一捧燭光,把口布搭在職業裙上,手握起刀叉,慢條斯理地切割著盤中的菜肴,而口中咀嚼的,不知是誰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