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了(1 / 2)

初秋的滬上還有些心煩氣躁的悶熱,李映霜捧著紙筆在靠著窗邊的小榻上寫寫畫畫,屋外,月桃在侍弄架上的一隻鸚哥。

她來到民國已經兩天了,短短兩天之內,她靠著自己被應試教育訓練出的思維理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模糊記得,自己在圖書館的機房看見了中方索賠敗訴的新聞,然後她回到閱覽室找書,有一本放在書架頂層,自己伸手去夠,還沒夠到,後腦勺突然一痛,再醒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出現在這裡了——1942年的上海。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也叫李映霜,不過與她根正苗紅的工農子弟的身份不同,原主是個貨真價實的資產階級大小姐——如今李氏實業的掌門人李淮書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至於她是怎麼穿越過來的,李映霜勉勉強強地拚湊了個七七八八。

在她穿越半月前,原主曾經在逛公園的湖裡救了一個落水的人,沒成想,卻是個日本人。原主也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所以得知他的身份以後,隻得強忍住自己的情緒,勉強離開。

沒成想,過了幾天,原主的堂兄李博書在和日本人談生意的時候掀了桌子,被日本憲兵隊抓到了監獄裡。李家的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求告無門,上下打點不知道廢了多少銀子,卻連李博書的麵也沒見到。

原主並非養在深閨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也許是血脈相傳的經商天分,她在公司有自己的股份,在李氏實業的董事會有自己的席位。

這天,李淮書到外地辦事,原主獨自留在公司,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日本商人竟然找上了門來,原主在會客室招待他的時候,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這不是那天她救的日本人嗎?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用自己的救命之恩讓這個人手下留情,把她那個虎的讓人想踹兩腳的堂兄放回來,那個人開門見山地提出了放人的要求——要麼把李家的海運生意分他一半,要麼原主嫁給他。

原主一聽這話,一口老血哽在心頭,恨不得把他再扔回湖裡。她到沒有那麼自戀,以為這日本鬼子是真的一見鐘情看上自己了。她知道,他們李家自從日軍侵華以來就沒和日本人做過生意,更不用說海運的事兒。

用她那個榆木疙瘩似的親哥的話說,這日本鬼子掙的錢都花在造子彈上了,和他們做生意對不起同胞對不起祖宗。更不用說,日本人的海運在幾年間運送了多少勞工和軍火到前線。原主常安慰她哥,窮則獨善其身,李淮書守著不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原則,這麼多年在英國佬和美國佬麵前委曲求全,倒是換來了這幾年的安穩。

不過原主不懂,為啥這次日本人突然像個瘋狗一樣咬上了李家。

原主用儘了二十多年的全部修養,沒直接把那個日本人,佐藤,直接給扔出去,卻不知道,家裡已然是鬨翻了天。

原主的堂兄李博書,是原主四嬸娘的獨子。這四嬸娘早年因為操勞傷了身子,隻拚儘全力生下了一個兒子,平日裡護的比眼珠子還緊。不知道是怎麼聽說了佐藤下午在公司和原主說的話,就哭到原主的外婆李老太太眼前,已經鬨了一個下午。

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李老太太心疼孫子,卻也不是不心疼原主,她左右為難之下,狠了狠心就要把李淮書叫回來,讓人把船契找出來給佐藤送去。

這時,原主的四叔接到了消息,從學校趕回了老宅,原主的四叔與自己的兄姐不同,他少年時留學日本,修讀法律,回國後就在大學裡教書。與妻子結婚後,雖然另府彆居,家中中饋卻也是由妻子主持。他平日溫和,如今卻說什麼也不讓小廝去叫李淮書,又讓下人把船契收好。“就是博書死了,那也算他殉國!咱們李家合該有這一難,你再哭鬨,也於事無濟了!”原主的四叔的眼眶都血紅了,他的三個哥哥都已經相繼去世,他又子嗣緣淺,如今李博書出了事,他心如刀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愧對先祖,愧對自己的姐姐。

四嬸娘的帕子都哭濕了幾塊,平日裡的端莊全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的嗓子都哭啞了,“你要那一文不值的名聲你要去,彆拿我兒子的命來換啊。他是咱們唯一的孩子啊!”她悲從中來,一口氣沒喘上來,登時就昏死過去。

一眾婆子丫鬟急忙圍上來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四嬸娘才慢慢醒過來,她掙開丈夫,撲到李老太太膝下,哽咽道,“娘,媳婦嫁進李家,勤勤懇懇三十年,一步不敢行差就錯,生怕出了紕漏,就是沒有功勞,也求您憐惜我有幾分苦勞。媳婦知道您疼霜兒,不敢求您舍了那孩子,隻求您也可憐可憐博書,他從小身子就弱,那牢裡陰冷他受不住,那一半的航運生意我拿鋪子的利潤都補上,娘......”

李老太太握住媳婦冰涼的手,還未說話,兩行清淚先滾了下來,她久在內宅,卻知道自己的孫兒是為何不願同日本人做生意,自己這媳婦,也未必不懂。她已經為了李家折了兩個兒子和她最疼愛的女兒,如今,這殺千刀的日本人又來禍害自己的孫輩。她緊緊地攥住媳婦的手,顫抖著聲音說,“給他,都給他!”四叔看著自己的母親堅定的目光,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片一片地割了下來......

原主回家的時候,看到外婆和四叔四嬸娘的架勢,心裡更是沉重。李淮書下午給家裡來了信兒說要在蘇州住一晚,明天才能回來,也許是李老太太的吩咐,下麵的人也不敢告訴他家裡發生了什麼,所以,全家人如今也隻有李淮書不知道家裡已經亂作一團了......

李老太太屏退了下人,把他們三人叫到房間裡,說了一會兒話,又讓人擺了飯吃了才放四叔四嬸娘離開。祖孫三代說了什麼,旁人誰也不知道。

入了夜,原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晚上外婆與自己交代的話,心裡難受的一陣陣發緊。“霜兒和博書,都是我心愛的孩子,咱們李家,孫輩福薄,這兩個孩子是萬不能再出差錯......隻是祖宗基業,我這個老婆子,也萬萬不敢壞了名聲,李家的船,就是炸了,也不能給日本人用......”

外婆的話回響在耳邊,原主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疼,她下午在辦公室想了一下午,卻唯獨沒想到,外婆會想著將那些船炸毀......他們祖上是世代勳爵的世家,直到李中堂辦洋務,她的高外祖才應詔回鄉帶著上海的官員辦了軍工廠。

後來到她外祖父那一輩兒,李家的航運已經發了家,遠洋的生意做到各國,家族鼎盛之時,真可稱得上鼎鐺玉石,金塊珠礫,隻是好景不長。到溥儀退位,軍閥混戰,她的外祖父在天津遇刺身亡。

李家並未如陰謀者所料想的一般轟然倒塌,原主的大伯和二伯在戰火烽煙中撐起了李氏,悲慘的是,禍不單行,李老太太還沒來得及走出丈夫去世的悲痛,兩個兒子又雙雙在海難中去世,而接二連三的噩耗並沒有打倒她。辦完兩個兒子的葬禮,李老太太一封信叫回了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女婿,原主的父母不負所托,繼續發展航運的同時,擴大了投資的範圍,李氏實業開始成為上海房地的龍頭企業。不僅如此,夫婦二人還繼承父親的遺誌,繼續資助革命黨人,並儘力保護滬上的進步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