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宮並不好進,聽說寧妃哭鬨了一宿,一直到早上才睡下。
“怎麼跟小孩子似的……”程謹夢在宮門外嘀嘀咕咕。
宮門這時候隨著沉悶的聲響打開,裡頭冒出來一個小宮婢,瑟縮道:
“回公主,我們家娘娘說現在不想見外人。”
程謹夢:“你家娘娘都被人蹬鼻子上臉欺負到這種地步了,她是這種吃啞巴虧的性子嗎?”
喜雨在後頭聽著,撥開喜雲,朝程謹夢一福禮:“敢問公主殿下有何高見?”
程謹夢眉毛一挑:“怎麼,讓我在這兒說給人偷聽呢?”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望。
——
程謹夢見到寧妃才理解為什麼剛才她宮裡的人要攔著不讓自己進。
寧妃的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一直抽抽搭搭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寧妃:“你來乾什麼,都怪你,早知道陛下不喜歡你,我就不讓你幫我了。”
程謹夢:“……你講講道理行不行。”
她自來熟地往寧妃旁邊的榻上一坐。
“我問你,他國語言,你可通一二?”
寧妃一口氣沒抽好,打了個嗝,有些害臊。
“私習異國之語可是重罪,本宮怎麼可能會。”
程謹夢:“當真?”
寧妃:“你懷疑本宮?”
程謹夢盯著她看,一直盯到她覺得心虛,“你這是什麼眼神?”
說著還想掩飾什麼一樣,趕緊乾了幾口茶水。
“既然是重罪,陛下不信我,那為何隻禁了你的足?”
寧妃一怔,怒道:“禁足這罰得還不夠重?陛下最疼我了,從來舍不得罰我,寧家世代忠良,陛下不看我的顏麵,也得顧著我父親的顏麵呢!”
程謹夢“哦”了一聲:“所以你是仗著家裡有權料定陛下舍不得罰你?那他為什麼昨天要讓你下不來台呢?就為了讓我難堪?”
寧妃噎住,甚至忘了哭。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人要搞你?比如說……皇後?”程謹夢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程謹夢懷疑皇後不是沒理由的,畢竟後宮嬪妃本就不多,蕭承禮一副就要出家的樣子,她住這一個月,除了聽說皇後有喜,寧妃嬌蠻,還從未聽過彆的嬪妃在他人言辭間有姓名。
寧妃沉思了一陣,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是皇後。”
程謹夢:“?”
原來這南朝後宮氛圍這麼好的嗎?
寧妃揩了揩眼角,慢慢止住了抽噎:“公主殿下該問的都問完了,就回去吧,本宮不需要你幫忙,陛下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程謹夢:是我逾越了。
主人都說送客了,她還能如何。
——
“皇後?”
程謹夢點頭:“對,皇後啊,今日寧妃一提皇後就不願意再說了。”
秋蘭將程謹夢的被子掖好,思索片刻道:“這種宮闈秘事,不是秋蘭這等奴才隨隨便便能打聽到的,若殿下在意,秋蘭去托人給王爺遞個信,看看王府那兒有什麼線索。”
程謹夢“啊”了一聲:“王爺不是最近身子不太好?還是莫叨擾了吧。”
秋蘭:“無礙,王爺吩咐過了,若公主有什麼難處,隻管向他說。王爺說,公主在此孤獨,家人無法在身邊陪伴,他要好好活著,做公主的依仗。”
明明對李越沒什麼感情,可能是聽到家人二字,程謹夢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大約是因為睡前最後聽到的話也是關於李越的緣故,李越入了她的夢。
夢裡的李越比她認識的年歲小上許多,也不似她認識的那般光風霽月。
他倒在地上,無聲地抱著頭,身上的粗布衣裳沒有一處乾淨的。
“不要動他。”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的是典語。
一名虯髯大漢握著燒得通紅的火鉗,離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炙熱的溫度。
虯髯大漢也用典語回她,語氣恭敬卻堅決:“還請公主不要為難小的。”
她的視線裡是逐漸接近李越臉頰的火鉗,和自己伸出去試圖阻止的手。
程謹夢在黑夜中驚醒,後背浸濕一片,左腕上的傷疤滾燙刺痛,仿佛是剛被烙上去的新傷。
她難捱的嗚咽聲引來了秋蘭。
“殿下,殿下可是魘著了?”
程謹夢:“李越,李越呢?”
秋蘭莫名:“王爺在王府好好的呀。”
程謹夢這才從夢境中完全抽離出來。
“就是魘著了,沒事了。”
秋蘭不放心:“時辰還早,殿下多睡會兒,秋蘭就在這兒守著。”
——
皇後難得來禦書房,蕭承禮將眾人屏退,窗扉關得嚴嚴實實。
她正借著光讀那封密信。
蕭承禮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