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謹夢奇道:“方才在延慶宮怎麼沒聽皇後娘娘說起?”
金桃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寧妃娘娘性格嬌縱,若是讓她看見了,定要鬨上一番,娘娘這才等寧妃娘娘回了碧瑤宮才差奴才送來的。”
“這麼說來,想必是極好的東西了。”程謹夢笑著讓秋蘭接過金桃手中托盤上的木匣,接過來一看,“這是……”
才輕啟一線,便覺匣子裡流光傾瀉,閃耀異常。
程謹夢不禁看呆了。
“這也太貴重了吧,我實在受之有愧。”她反應過來,立刻關上匣子,想塞回金桃手中。
金桃將托盤一立,人就這麼跪下來。
“還望殿下收下這顆盛輝珠,皇後娘娘吩咐了,若殿下不肯收下,奴才也不用回延慶宮裡了。”
“這……”程謹夢猶疑著看了秋蘭一眼,隻見秋蘭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匣子,便小聲道,“秋蘭?可有不妥?”
秋蘭默默握住她的手,引著她打開木匣。
那一霎那熠光璀璨,盈滿內室,不過幾息,光芒收斂,隻留下一枚剔透著水藍色光澤的珠子。
“哎?這是怎麼做到的啊?真是奇物。”
秋蘭淺笑:“皇後娘娘所贈,自然非同凡響,不若秋蘭將其嵌在鳳冠上,殿下明日定是風光無兩。”
“要改嗎?來不及了吧?”
程謹夢話音還未落,但見秋蘭取了根試毒的銀針將鳳冠撥弄幾下,上頭的金飾竟被隔出一個托槽。
秋蘭小心翼翼地將盛輝珠放進托槽中,再將周圍一圈金飾收攏,連一刻鐘都不到,盛輝珠穩穩當當地安在了鳳冠上。
“秋蘭姑姑真是心靈手巧。”金桃也是大開眼界。
程謹夢還有些小得意:“那是,就沒有我們秋蘭辦不到的事。”
——
八月十六,百無禁忌。
程謹夢醒來時外頭已是鑼鼓喧天,連蘇嬤嬤都候在偏殿外頭準備給她梳妝。
古代人結婚不是傍晚嗎?這天還沒亮啊!
秋蘭將帷簾一掀,“殿下,該起來了。”
程謹夢恍恍惚惚未動,秋蘭又道,“蘇嬤嬤不太好相與,還是早些梳妝好去和太後她老人家行拜禮吧。”
“南朝宮規也太多了點。”
她不悅地爬起來。
秋蘭將蘇嬤嬤一行人引進來,後者瞬間便反客為主。
“你,你,你,還有你,先伺候公主殿下穿上吉服,你,還有你,去給公主殿下描妝。你,你,去梳頭。”
程謹夢見她這陣仗,瑟縮了一下,“昨日試妝明明是秋蘭給我試的。”
蘇嬤嬤走到她身後,頭非但不低下,下巴反而抬得更高了。
“殿下,您和齊王殿下的大婚可是今日南朝頭等大事,怎麼能交給一個粗人打理?這讓人傳出去,豈不是讓他們看了笑話去,以為我南朝禮數不周,言行粗鄙?”
程謹夢默,在心裡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好家夥,上綱上線有一套。
來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嬤嬤,手勁可比秋蘭大多了。
“殿下,切莫皺眉,不然奴才這眉毛就描得不對稱了。”
那你先讓這個薅我頭發的嬤嬤輕一點……
“殿下,還請摸突然抬頭,這發髻會亂的。”
那你先讓這個給我抹粉的嬤嬤彆掰我下巴……
這一通陣仗下來,程謹夢不清醒也得清醒了,回想起齊王府那已經被打發走的王嬤嬤們,甚至覺得齊王府那些家仆還不算太粗魯。
程謹夢不敢笑,感覺粉塗得厚得像蓋了一層麵具,稍微做一下表情就能裂開來。
起身時,低頭望向梳妝台,心念一動,環視周圍各自張羅著手頭的事情,程謹夢不動聲色地靜默片刻,才邁著碎步讓秋蘭攙著走出偏殿。
“這不對啊……哎?”一個嬤嬤回來收拾首飾盒,念念叨叨尋了半天。
“謝嬤嬤,你在磨蹭什麼呢?”蘇嬤嬤招呼人跟上程謹夢的步伐,扭頭一看,頓時聲音都尖利了幾分。
“壞了壞了,昨日內務府才清點過的首飾,怎麼我左數右數少了跟鎏金桂花釵?”
那謝嬤嬤急得冒煙,這宮廷之物,若少了一份,她就是掉了腦袋也賠不上啊。
蘇嬤嬤厲聲道:“廢物東西,定是你這老眼昏花落在哪兒了,還不趕緊沿路給我找?”
“蘇嬤嬤對不住,我我我這就去找。”
看著謝嬤嬤匆匆離去的身影,蘇嬤嬤眯起閃著精光的吊角眼,探尋的目光落在程謹夢離去的身影上。
太後依然臥病在床。
程謹夢被這滿室夾雜著熏香的苦藥氣息嗆到,勉強忍住從鼻間衝進天靈感的刺激氣味。
這真是有意思,南朝皇室盛產病秧子?
她好奇地往裡間望過去,層層疊疊的帷幔將太後的身影遮得嚴嚴實實。
然後傳來幾聲低咳,隨後便是疲憊的歎息聲。
“行過禮,便上路吧。”
也不知是不是聲音咳啞了,程謹夢總覺得和她記憶中那個強勢的女人相去甚遠。
“是。”
她藏在寬大袖口中的手緊緊握住那枚鎏金桂花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