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殘瓦，幾塊大的碎片不見了。”狄氏愣愣地說出這句，又不太好意思道，“對不住，也不算什麼大事，更彆提是線索了。”

程謹夢順著她剛才的視線看過去，心下了然。

尋常人看了興許不覺得有什麼，但這些殘瓦都是狄氏傾注過心血的殘次品，她失敗過何其多，他人不曉得，她自己是曉得的。

“用來砸燒窯了？也不可能吧。”無異於以卵擊石，程謹夢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條巷子白天連個過路的人也沒有，官府的人也一籌莫展，隻得打道回府，搜一搜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卷宗。

程謹夢陪著狄氏坐在裡屋，伸頭看了看院子裡，石頭和劉斌還有他的跟班在院子裡忙活著打掃乾淨。

“不會吧，不會有人看著二三十歲還不會用掃帚吧？”石頭嫌棄的聲音傳來。

“你會不會乾活啊？越幫越忙，你還不如彆動了。”

“你這是掃灰還是揚灰呢？你自己怎麼沒嗆死？”

然後是劉斌狗腿般的聲音：“我這不是在學嘛，你再教教，再教一遍，我保證會！”

“切。”

狄氏似乎一點也沒關注外麵的動靜，程謹夢探究地看了看她，決定先不八卦這些。

“其實雖然這話說得不合適，但你今天不在家，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否則……”

程謹夢想起來就覺得後怕，想必當事人更甚。

狄氏凝重地望著一角與廢墟無異的燒窯，道：“今天，西口酒家的老板娘看了我送去的酒壇，說喜歡，要加訂三十。”

“那是好事呀！”話才出口，程謹夢便知道哪裡不好了。

狄氏接著道：“我答應了他們，月底定能趕出貨來。”

程謹夢語塞良久，算算日子：“那豈不是隻剩十五日？？？”

若是平時，半個月打三十個酒壇，倒還綽綽有餘，眼下首要任務便是重修燒窯。

“從前這燒窯築起來時……”

狄氏微微一點頭：“是亡夫從旁協助，與我一起築起來的。重築一次不難，但至少也得七日。”

“七日？黃花菜都涼了呀！”門口傳來劉斌的哀嚎。

石頭一手撐著掃帚，還是那副嫌棄的表情：“偷聽就偷聽，你還嚎起來了。”

他轉頭對著狄氏，語帶彆扭道：“我跟聞夫子告幾天假，幫你一起把燒窯重新修好便行了。”

劉斌腦子這會兒倒是轉得快：“哎哎哎，大人的事小孩子彆管，你老老實實去學堂，這裡有我呢。”

這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程謹夢和石頭不約而同地切出了聲，再相視一愣。

李刃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現在巷口。

狄氏對著程謹夢道：“時候也不早了，王妃娘娘還請先回府休息。”

程謹夢猶豫了：“可是這裡……”

“此人目的已經達成，想必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回來的，王妃娘娘大可放心。”

——

“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放心啊。”

“這就是你把李刃留在那裡守夜，自己摸黑回來的理由？”

“對啊，狄姐姐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的民俗集怎麼辦？”

“……”

“更何況我有官兵大哥護送哎，這王妃當得，倍兒有麵子。”

程謹夢靠著李越給的血玉，遇上一堆巡夜的官兵，愣是一路從集市跟螃蟹似地被人護送著橫著走回了王府。

李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已經安全回府，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以後夜裡彆出門了。”

“怕什麼？遇到當官的我就隨手這麼一掏——”程謹夢唰地一下將血玉秀出來，拿到李越眼前得意地晃晃，“他們都好怕你哦。”

燭光映得李越的臉上氣色不算太差，但看得出來心情好不到哪裡去。

程謹夢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生氣了？”

李越耐著性子道：“我擔心你的安危。”

程謹夢撇撇嘴，不接話，氣氛就這麼冷了下來。

秋蘭進來時也覺得空氣有些凝固，躊躇了一瞬才提著食盒進了屋。

“王爺，娘娘，王爺的藥熬好了。”

程謹夢彆過頭去。

李越清了清嗓子，招招手，讓秋蘭將藥碗端到他跟前。

秋蘭照常將常備的冰糖雪梨水端起來，卻被李越製止了：“另一碗。”

另一碗說的是一直投了慢性毒的那碗，秋蘭竟有些不知所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