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可以徹底跟這個地方告彆了。
如果妖能夠轉世,那麼——也沒什麼。
畢竟,世上沒有如果。
雪諾的思緒在混沌中沉浮,小腹處傳來一陣陣的熾熱和痛感,鼻尖縈繞著一股濃鬱的熏香味兒。
原來死了會這麼難受嗎?
“彆說胡話了,還沒死呢,快醒醒。”
這熟悉的聲音——是白菀?
他緩緩睜開雙眼,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上麵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布偶,以及坐在床邊的白菀。
她終於不是初見時那不修邊幅的模樣,破爛的白裙被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藍的窄袖襦裙,與她眼瞳的顏色相得益彰。而那股足以熏死狐狸的香味是從她身上傳來的。
“我們這是在哪?”雪諾環顧四周,房間的桌上似乎煮著藥,藥罐旁放了一個空盤,以及熟悉的黑金匕首。桌旁擺了張軟榻,上麵有幾本翻看過的書籍,整個房間到處丟著七零八落的小物件。
“這裡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白菀轉身為他端來了剛熬好的藥,“你體內的妖丹還不穩固,這藥能幫你調理。”
他的妖丹不是沒了嗎?
白菀明白他心中疑惑,也沒打算瞞他,“原本你的妖丹被時鏡給吞了,可你爹最後將自己的妖丹給了你,我後來又將小女王的妖丹也放入你體內,總算是保住了你的命。”
“這罐藥費了我不少好藥材,若你以後還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我就賣了那兩顆妖丹抵債。”
說罷,她強硬地掰開他的嘴,將黑糊糊的藥汁儘數灌了進去。強烈的苦味刺激著味蕾和喉嚨,他下意識地想吐出來,被白菀死死捂住了嘴巴。
一碗藥終於就這樣粗暴地喝完了。
雪諾趴在床邊乾嘔,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這也太難喝了。”
白菀無奈地聳肩,“誰讓你昏了這麼久,原本給你準備的蜜餞都被我吃完了。”
???
這個女人為什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這就是藥罐旁擺了個空盤的原因嗎?
被她這樣一打岔,他甚至暫時忘記了悲痛。
“為什麼會這樣……”
他雙手掩麵,卻無淚可落。
白菀靠在桌旁,雙手交叉,“早就跟你說過了,你會後悔的。”
“你什麼時——”雪諾大驚,似乎想起來什麼,“你怎麼知道——”
時鏡中的白菀怎麼會知道還未發生的事,而現在她又怎麼知道鏡中的她說了什麼?
白菀比了個“噓”的手勢,神秘地笑道:“所以我才是護鏡者。”
雪諾無力地跌坐在床上。
“無論你是白狐還是灰狐都不重要,記住,你的身上雖然背負著兩族仇怨,可你也是在愛中誕生的孩子。我的氣也出了,桑若做過什麼我就不再做評價,不管是人是妖都有自己的難處,你的所見也未必是全部真實的他。彆被上一輩的恩怨絆住了腳,小女王生下你是希望你能幸福地活著。”
白菀打開了門窗,燦爛的陽光照了進來。
“南方的太陽比北境好多了,休息好了就出來看看吧。”
“對了,白狐族已經被趕儘殺絕了,就算仍有殘存,在妖類眾多的雪峰山也難以存活。灰狐一族沒了桑若,也會逐漸衰敗下去。若你想回去,我不攔你。”
“我把小女王葬在了天池,聽說她是在那裡誕生的,按白狐族的習俗也該回到那裡。至於那條灰狐,我把他埋在了他們從前住過的小木屋前。”
說完,她收拾好藥罐離開了。
留下雪諾抱頭痛哭。
屋外的小殿下坐在廊下,眯著眼曬太陽,聞到白菀身上濃烈的熏香下意識地皺眉。
“說完了?”
“我又不會跑,殿下急什麼?”白菀一同坐在廊下,將藥罐放到一旁,“殿下想從我這邊得到什麼?”
小殿下不答,反而問了一件不相關的事,“在北境追殺你的,可是暮玄?”
白菀沉默了一會兒,“是。”
“憑你的力量,難以從他手中逃脫。”小殿下篤定道。
“殿下想說什麼?”
他繼續問道:“他將你逼到天明崖上,你跳了下去,對嗎?”
“是。你為何要問這些?”白菀神色凝重,她隱隱覺得,這與她未曾想通的事有些關係。
“那你有沒有想過,區區一座山崖,連你都沒事,為什麼會阻擋暮玄尋找你的腳步?”小殿下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放過她的任何反應。
白菀眉峰一挑,什麼叫連她都沒事?即便她借用法器緩衝,也摔了個半殘。
不過這確實是個問題,這種程度的懸崖,對暮玄來說如履平地。
小殿下緩緩道出了原因:“因為在你跳下去之前,本座攔住了他,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