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停屍間的路陰涼異常，樓道口又有帶著水汽的冷風吹來，弄得樓道裡不是很陽間。

“他怎麼死的？”

林疏雙手插上衣兜裡，走在前麵，“許仁昌得案情通報不是已經出來了嗎？你沒看見？他長期借助火葬場的生意販賣屍體，結果和同夥產生了分贓糾紛，在工作中，同夥鬼迷心竅把他關進了殯儀館的冷藏櫃裡，被活生生凍死後，將屍體拋在了五光路。”

邱和玉當然知道，今天早上他起來，身邊所有的電子設備中了病毒一樣，不斷往出彈這件事。

“昨天你跟我說屍體是在南郊深山裡發現的。”

林疏哪還記得他昨天胡謅了些什麼，“是麼？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邱和玉皺眉：“你是警察嗎？”

林疏按下門把手，推開門後，站在門側麵，沒回答他的問題，指指屋子裡，問他：“用我給你安排靈車嗎？”

邱和玉沒動，站在原地等著林疏的回答。

林疏問他：“不進去？”

邱和玉摔上門：“謝了。”

林疏：“應該的。”

五分鐘後，少年開門出來，鼻頭有些紅，眼眶裡還掛著淚。

林疏倚靠在牆邊，見他出來了，公事公辦地給他遞上一份文件：“確認無誤的話就簽字確認吧。”

邱和玉拿著紙，也沒說簽，也沒說不簽，又問林疏：“他怎麼死的？”

林疏：“他長期借助火葬場進行販屍……”

“你是零部的人？”邱和玉直接打斷他。

林疏笑了：“你在找他們？”

邱和玉：“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不是。”

林疏一邊眉梢微動，偏頭看了眼少年，似乎並不奇怪少年是怎麼知道零部的存在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綠皮本本，遞給他。

皮子上用鋼印打著“非常規事件特彆調查處理部”的字樣，填了金粉，下麵的logo是一條盤著的長鞭纏繞著一根長槍的簡易圖畫，頗為威風。翻開證件，首先入眼就是林疏那張溫和清雋的俊臉，其他的好像和他在電視上看到的警察的證件也沒什麼不一樣。唯有編號欄那行寫著的“000”三個數字，格外引人注目。

還有從零開始計數的？

少年狐疑地看了林疏一眼。

林疏：“……這證辦假的也沒意義吧？”圈裡的人都認識他，證件用不上，圈外人根本不和他們打交道，更用不上。

邱和玉抬眼看了他一下：“這不是還能騙騙我麼？”

林疏笑了。

卻沒想到少年接下來問了一個完全在他預料之的問題：“你認識林影淮嗎？”

林疏眉梢輕抬，有些驚訝：“你有東西要告訴他？“

邱和玉：“你怎麼知道？”

林疏看了眼旁邊的門牌，推門跟裡麵的人打了聲招呼，要了間空屋子，出來跟邱和玉說道：“你和許仁昌應該沒什麼深仇大恨吧？他養活了你這麼多年，至於恨他恨成那樣麼？”

邱和玉沒說話。

“你是他死前唯一接觸過的人，他13號那天，回包化就是來找你吧？你知道他會死，或者他本來就是自殺？你知道這個案子我們會查不下去，在電話裡跟我們說那些話無非就是讓我們懷疑你，過來找你吧？現在如你所願，我來找你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邱和玉沒想到這人能從一通電話想到這麼多。

把證件還給他後，堅持提出他自己的要求：“我要找林影淮。”

林疏找到了他剛剛向警察同誌要的空會議室，推門進去，“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林影淮。”

邱和玉：“你不是叫……”

林疏逗他：“你是理科生吧？不知道古人除了名以外，弱冠時還要取字嗎？”

說罷，他關上會議室的門，雙手作揖，向邱和玉行了一個古人在平輩之間的禮，說：“敝人林疏，字影淮。”

林疏禮行得端正，人長得溫潤，脊背也聽得筆直，文質彬彬的，像風雪淩厲中，仍傲然於崖邊的青翠鬆柏，茂而不驕、瘠而不辱，像從高門貴族中緩緩走出的少年卿相，公子無雙

邱和玉竟一時見看呆了。

他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林疏輕笑一聲，覺得小孩兒表情實在可愛，像家裡養的那隻還不到三個月的小母貓，沒忍住按了按他的腦袋。

這些年很多人習慣了稱呼他的字，除了一些正規文件上寫著“林疏”兩個字以外，林疏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彆人叫他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