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窩在角落不敢吭聲的趙高,感覺始皇帝陰沉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不由心驚肉跳,從胡亥被拖下去,不好的預感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仿佛脖子上懸了一柄不知何時落下的利刃,讓他手腳巨涼頭疼欲裂。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說,大概天意弄人,能讓始皇帝完全信賴的親近人恐怕不多,細細數來也就蒙毅蒙恬兄弟、左丞相李斯、右丞相馮去疾、長公子扶蘇和一直為其執掌乘輿的中車府令趙高。而當他重病在身眼看死期將近之時,馮去疾留守京城,蒙恬和扶蘇遠在北麵邊境戍守,而深受他信賴,本該外出之時與他同乘一車形影不離的蒙毅,卻正巧被他派遣折回了會稽禱告山川。”
“於是,這時始皇帝身邊親近之人還剩下誰?是的,僅李斯、趙高和少子胡亥三人。”】
“噗通……”大殿前,膝蓋磕地的聲音此起彼伏響起。
【“始皇帝強撐病體寫信令長子扶蘇趕緊回鹹陽參加喪事,誰知信尚未送去,他便於沙丘與世長辭。”
“於是,這封帶著對帝國和長子殷殷期盼的信,再沒送出去。轉而扶蘇收到的,是趙高、李斯和胡亥密謀篡改後,列數他和蒙恬罪行,賜他們自儘的偽詔。無法得知,被評價剛毅勇武的長公子扶蘇在接到這樣的賜死詔書後,出於什麼樣的心理,隻知他最後慨然自儘。本對此詔書心懷疑慮的蒙恬,麵對這樣的局麵,回天無力,也隻得跟著自儘了。”
“接下來,就是‘高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至鹹陽,發喪,太子立為二世皇帝。’後麵關於胡亥的作為無需多說,我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做過執政這件事。他隻是為我們展示了一個皇帝隻蠢不可怕、隻狠也不可怕、隻毒也不可怕,但又蠢又狠又毒的君主,是多麼可怕!”
“《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曾說有一則秦代讖語,為亡秦者,胡也。始皇帝以為是胡人,於是命蒙恬卻匈奴七百餘裡,卻不曾想,更確切地說,這個‘胡’,其實是胡亥。”
“胡亥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滅滿門,首先陰謀賜死扶蘇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這還算得上皇帝的正常操作,再將公子十二人僇死鹹陽市,雖然夠狠毒,也能解釋為去除潛在競爭對手,可是最後還使十公主矺死於杜,據後世偶然發掘出土的、疑似始皇之女贏陰嫚公主墓中可以發現,墓中屍骨十分淩亂,軀體和四肢相分離,上麵還帶著鈍器擊打的痕跡,其中最有可能是陰嫚屍骨的頭骨上還插著箭頭。”
“如果說兄弟們有威脅,那姐妹們到底礙了胡亥什麼事,要用如此不當人子的殘酷手段害死?”
“不外乎是,名不正言不順,再加上自身無能狠毒,才用如此極端的手段來鞏固自己的權位。”】
“咚——”看著天幕上展示的淩亂屍骨和插著箭頭的頭骨,大受刺激的陰嫚一頭栽倒在地,太狠毒了,這比挫骨揚灰也好不了多少!
被姐妹們七手八腳扶起來的陰嫚,回過神看著滿臉淚痕的姊妹給她拭去眼淚,才發覺自己竟已淚流滿麵,她忽直起身,膝行幾步跪到父皇腳邊,哭訴道:“阿父!阿父!兒好冤!兒好冤啊!”
在場其餘公子和公主要麼滿懷憤怒、要麼也是涕淚漣漣。
扶蘇垂著頭,憤怒、痛苦和自責……無數情緒充斥在他的胸腔。他可以不怪胡亥害死他,畢竟成王敗寇。可胡亥在如此殘暴地殺死所有兄弟姐妹後,竟然仍將大秦帶上了末路,讓父皇畢生心血毀於一旦,真是……不可原諒!
嬴政神色極為難看,緊皺眉頭,鬢角一根青筋輕輕抽動,眼裡燃燒著無法抑製的怒火,沒有哪個父親看見自己所有兒女被另一個兒子全部虐殺,還能泰然自若,他本以為秦被外人所滅後,即便是他們不爭氣,不外乎是被打壓、囚禁或泯然眾人的下場,就算個彆沒了命,總還有一絲血脈尚存,畢竟他滅六國之時,也沒有這麼狠辣,卻不曾想到竟是被自己兒子斷絕了血脈。
“胡亥……李斯……趙高……”嬴政極低極冷的聲音緩緩念出這幾個名字,“好得很!”
趙高癱倒在地,恐懼和憤恨讓他說不出一個字,因為他依然預見了自己的結局,他知道無論他再說什麼都無法改變,而讓他滿懷憤恨的是天幕的出現,如果沒有天幕,他明明可以走上權力最高峰,他明明能萬人之上!
“罪臣……萬死……”李斯覺得天幕吐出的每個字都像是淩遲,他不敢置信自己當時竟然起了這個的念頭,而更讓他痛苦的是,在他做出如此辜負和背叛陛下知遇之恩和信賴的作為後,竟然將大秦帶入了深淵,他真……萬死……難贖其罪……
“嗬!”嬴政冷笑一聲,“是該萬死,你以為你跟趙高扶持胡亥那個蠢貨上位後,會有好下場嗎?”
就像是回應他一樣,天幕也跟著提起了李斯的結局。
【“不怪有一個地獄笑話:秦始皇滅了六國,胡亥滅了第七國。”
“自滅滿門後,胡亥又做了什麼呢?用一句話來總結,他不僅承襲了始皇帝的皇帝位,而且承襲了皇帝的弊政,以稅民深者為明吏,以殺人眾者為忠臣,刑者相半於道,死者堆積於市。人民怨聲可野,群臣自危於朝。”
“在趙高的攛掇下,胡亥殺了蒙恬蒙毅、殺了馮去疾和馮劫、殺了滿朝得用的臣子,最後對於扶持他上位的李斯,連同其子李由,被趙高以低級的手段誣陷謀反,胡亥興高采烈地信了,具斯五刑,腰斬於鹹陽市,夷其三族,可憐被栽了謀反罪名的李由,在被逮捕前,就已經在與反賊交戰中戰死,也為大秦流儘最後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