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現在此處的娘子,大多膽子大得很,見著了孟昭壓根沒想著跑,看熱鬨是人的天性,原本還有些零散的二樓環形長廊轉瞬便多了不少人探出頭來湊熱鬨。
餘姝此刻是想轉身便走的,她總預感著在此處再待下去會碰上些麻煩。
趁著人多熱鬨,她默默隱進了人群中,想從身後的長廊回一號房,可剛剛邁出一步,便聽著了樓下孟昭的聲音:“按令查案,還請諸位呆在原地不要動。若有叨擾,還請諸位娘子見諒。”
餘姝驟然回身,不知何時孟昭的目光正直直掃過二樓,恰巧落在她身上,揚聲道:“二樓那位娘子,切莫亂動,若到時出了誤會可就不好了。”
若說傅雅儀的目光時不時陰沉惡劣仿若潛藏的毒蛇,那孟昭的一雙眼緊緊盯著人看時便明明帶著笑意卻仿若捕獵前的虎,一顰一笑都帶著警告。
餘姝假裝被嚇得一個激靈,往旁邊挪一小步站到剛剛搭話的娘子身後,不動了。
孟昭見她乖乖聽話,也移開了目光,與一旁的侍應打起官腔來。
皆是些套話,卻也能讓人聽出原委來,孟昭追的犯人最後消失的地方是千礬坊,她拿了調遣令便準備進門搜人,而在進門前已經命令門前堂倌前去通知坊主,也就是王老太太,令她派人前來協同調查,以擔責任,堂倌不好苛待了孟昭一行,叫她們在風雪中等待,便按規矩先請了她們進門辦案。
餘姝暗道不好,老太太身邊來的無論是誰,若在此處見著了她都會是一場天大的災難。
眼見著人就要到了,趁著孟昭去外頭和來人對接的檔口,餘姝低聲向身前的娘子說道:“這位姐姐,若是孟捕頭挨個搜尋審問,我怕是會有禍,您能不能替我擋個視線?”
見前頭的娘子看向自己,她眼底憋出來點淚,滿目著急道:“我是瞞著家裡求姑姑帶我偷偷來的,若是被孟捕頭查詢問起家族姓名,到時被我父母知曉了免不得一頓打。”
“你姑姑在哪個包房?”
餘姝將自己腰間的一號房牌亮給她看,對方微微詫異,“沒聽說過葛娘子柯娘子和傅娘子有過侄女啊。”
“是遠房沾親帶故的,我姑姑憐我們一家遷來此處,頗為照顧。”
對方半信半疑,可見著她手上的牌子也知曉她必然是與一號房中幾位有些關係了,便也不介意賣個麵子了,於是目視樓下拉著一旁與自己交談過的友人狀似不經意地將餘姝完全擋住,餘姝道了聲謝,連忙趁機朝後走去。
一號房在長廊儘頭,餘姝一路行來頗為寂靜,想來孟昭剛剛出現時千礬坊的博士們便該挨個通知提醒貴人們,不宜麵人的,大抵早通過後頭的門提前退場。
餘姝走出一段距離後依舊能聽著大廳的喧鬨,並且間或能聽到一兩個帶“搜”字的音調,想來是孟昭已然開始派人細細搜查起來。
行至半途,她隱約見著一個身影,不知為何剛剛還有些緊張的心瞬間落了下來,連忙小步跑過去,“夫人!”
傅雅儀身後還跟著個侍從,見到餘姝顧不得再逗弄,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拉她向前走去。
“來陪同孟昭查探的是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千礬坊有後門,你先從後門出去。”她邊走邊問:“前麵是什麼情況?”
餘姝如實回答道:“孟昭圍了前廳,說是她追查的犯人藏進了坊裡,此刻應該已經開始挨間挨戶調查了。”
傅雅儀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勾了抹笑:“你倒是一會兒就了解清楚了,不錯。”
“這是我應該做的,”餘姝謙虛道,眉眼卻因為她這句誇獎而彎了彎,顯然在這樣緊迫的場景下多了幾分愉悅。
侍從引著兩人眼看便要到儘頭,又一個女博士匆匆走來,對幾人說道:“孟捕頭剛剛命人封了後門,還派了一隊人從後門的房間開始搜查,方才已經進了一號房,朝這邊來了。”
傅雅儀略一沉吟,衝她們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在餘姝尚未反應過來時便徑直拽著她進了一旁的六號房。
六號房是間擺設頗帶情調的雅室,門後有掩映的屏風和對酌的酒觴。
此刻已至傍晚,窗外穿透而入幾率夕陽,映照在屋內的一株紅梅上。
餘姝被傅雅儀抵在牆上,女人的手捂住了她張口欲問的唇,目光示意她閉嘴。
獨屬於傅雅儀的冷香瞬間席卷了她的鼻腔,餘姝控製不住地耳根又有些發燙,從她的角度可以見到她弧度明顯優雅的下顎和一抹紅潤的唇,兩個人過近的距離令傅雅儀另一隻還扣在她手腕上,因剛剛太過著急沒有注意到的手觸感明顯起來。
此刻的姿勢幾乎令餘姝覺得自己嵌進了夫人懷裡,無法動彈,渾身僵硬。
可偏偏傅雅儀此刻正在偏頭認真聽門外的動靜,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
因為貼在牆邊,門外的動靜格外明顯,跟隨餘姝砰砰心跳一同響起的是門外的大片匆匆響起腳步聲又在六號房前停下的腳步聲。
“孟捕頭?怎麼了?”
這是屬於王嬤嬤的聲音,恭敬中帶一絲畏懼。
餘姝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偷偷瞄了一眼傅雅儀,便見她的臉色略微沉了下去。
還沒想通這沉下的臉色是個什麼意思,她又聽到了屬於門外的那位女捕頭,哪哪兒都透著股玩世不恭的聲音:“裡頭的兩位,是讓我請你們出來,還是我推門直接揪你們出來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