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魏沙剛將祝宇燃送回到他們下榻的流源驛館。時辰尚早,莫偌徽和祝寧微還未歸,祝宇燃走到桌邊,隨手拿起離開前給莫偌徽留下的紙條,催動神力,點火將之燒成了灰燼。
魏沙恭謹地站在未關的門外:“祝公子好生休息,在下回去向殿下複命了。”
“多謝魏統領。”祝宇燃對她微微頷首。
魏沙對他行了一禮,為他拉上房門後離開了。
本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祝宇燃強撐著笑臉目送她離開,但在房門緊閉的瞬間立刻垮了臉。
從莫偌徽到薑沐心夫婦,對“薑氏大司儀終身不嫁”這一原則的堅持都讓他有些泄氣。
他對薑沐遙的驚豔未必是一眼萬年、非她不可的。但這樣的求而不得卻莫名地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越是得不到,越想牢牢握在手裡。
正如他對莫偌徽所說的,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道理。他做了祝氏二十二年養尊處優的太子,爾後順理成章地繼承王位,祭祀之事被身為神殿大祭司的長兄祝宇煬管理得井井有條,政務上亦有與他同胞雙生的弟弟、攝政王祝宇爍代勞。身為祝王的這一年,他甚至比過去做太子時還要自在無拘。
而眼下這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是他二十三年的人生裡前所未有的。
此事須得好好籌謀一下了。
祝宇燃一手撐在桌上,閉著眼一邊揉額角一邊思索,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但祝宇燃不知道,在他為“薑沐遙”的身份焦躁不已時,遠在薑王宮中的薑沐遠也因為姐姐特意點明了他的身份而對他充滿好奇。
早晨的祭禮上,薑沐遠作為大司儀不可能為一個來觀禮的人過多地分心,哪怕這個人行為再出格,他隻遠遠地看了對方一眼,並沒有對除了“站在牌樓頂”這一行為之外的其他有什麼印象。
但薑沐心和他一提,他卻不由地開始回憶當時站在牌樓之上的那個人到底是怎樣的衣著容貌。
那人似乎穿著一襲墨色的長衫,發冠高高束起,手中拿著的折扇不僅沒有給他添上幾分文人墨客的儒雅氣息,反而越發瀟灑恣意。
但要再去想他的樣貌或是其他特征,薑沐遠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短短的一瞥確實不足以給他留下更多的記憶,但卻顯出他當時就有的、對那個男人一閃而過的好奇。他當即就想,是什麼樣的人能夠在這樣莊重的典禮上越眾而出,在如此招搖的情境下,還能如此驕傲自信?
但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他的神力天賦不算上佳,想要操縱祭台上那樣大量的水流做出精準的變化,即使有碧水銀鈴的襄助,也還是很不容易的事。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可以放在那個放肆的男人身上,很快便收回了注意力,專注於祭禮之上。
方才從薑沐心口中得知對方是祝氏的新王祝宇燃,薑沐遠先是一驚,細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祝氏在九係十三氏族之中本就以如火般的狂傲瀟灑而聞名。雖然要論放肆無羈,信奉蠻神蚩尤的黎氏還要更出名些,但黎氏多蠻橫,不似祝氏在恣意的同時也常能保持分寸,故而黎氏在外的風評遠不如祝氏。兩族雖然行為性質相似,但每每被人提及,用來形容黎氏的詞彙總是偏向貶義。
至今,前任祝王禪位給祝宇燃還不滿一年。這位祝氏的新王剛即位時是各族的談資,哪怕薑沐遠久居深宮也曾聽聞一二,隻道他的風流已然超過了其他氏族對祝氏一貫的認知,甚至隱約有些黎氏放縱的模樣了。
如今看來……倒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