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薑沐遠正坐在梳妝台前,身後的敖夢紜正為他打點祭禮的華服。她一邊為薑沐遠綰起發髻,一邊還笑著和他說話,似是在無心閒談:“今日祭祀共工大人,不知道那個無禮的家夥會不會出現呢。”
薑沐遠隻覺得厭煩不已。敖夢紜雖是他的首席屬官,卻並非他自己所選,不過是薑沄懿安排在他身邊監視他的眼線罷了。他對她滿心不耐,卻又不得不小心應對著,唯恐在她麵前露出破綻,暴露了姐姐的打算。他淡淡道:“那人若是在旁係神祇的祭禮上不出現,單單在共工大人的祭禮上露麵,顯出不敬之心來,那便是刻意挑釁薑氏,這樣的人也不必留著。”
敖夢紜急忙垂頭:“殿下說得是。是微臣多嘴了。”
薑沐遠任由她將自己的一頭烏發梳成一個飛天髻,又插上了符合儀製的各式裝飾,明明祭儀還未開始,卻已經覺得倦怠萬分。
“遠遠,你都準備好了嗎?”一個低沉的男聲猛然從身後傳來。
薑沐遠睜開眼,從銅鏡中看見來人的倒影,帶著淺笑喊了一聲:“叔父。”
薑沄宸笑著擺了擺手:“你好好梳妝,我隻是過來給你送祭器的。”說著將手中正藍色的錦盒放在了薑沐遠麵前的桌上。
“這種小事,交代給下麵的人做就是了,何必勞動叔父。”
“碧水銀鈴是薑氏至寶,我來送也不為過。”薑沄宸笑著站在了薑沐遠身後,接過敖夢紜手中的飾品,插在他的發間,隨後看著鏡中的薑沐遠,露出一絲悵然的神色來:“若遙遙還在,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聽他提起薑沐遙,薑沐遠的笑意也漸漸隱去,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雙生子,多半是會十分相像的罷。”
“也是,你們小時候就長得很像,若非衣著不同,隻怕外人也很難分辨。”薑沄宸拍拍他的肩,“隻是苦了你,時常要替她而活。”
薑沐遠靜默了一瞬,輕輕搖了搖頭:“我既生在王族,自然對整個薑氏負有責任,這點苦不算苦。”
薑沄宸覷著他的神色,見他麵色有變,急忙笑著改口:“哎呀,瞧我,好端端提這些積年的事,倒惹你傷心。祭禮馬上要開始了,彆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好好準備一下吧,今日祭祀共工大人,你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是,叔父慢走。”薑沐遠帶著淺笑送走了薑沄宸,但那一絲看似挑不出破綻的笑意卻在對方離開房間後立刻消散了。
方才退到一邊的敖夢紜又回到了他身後:“二殿下幼時與宸王殿下相處的時間多些,宸王惦念她也是人之常情。三殿下不必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沒關係。我本就不如遙遙,我早就接受了。”薑沐遠垂著頭,拿起桌子上裝著碧水銀鈴的錦盒,緩緩打開盒蓋。
一對係著正藍色絲帶的鈴鐺靜靜躺在緞麵上。
碧水銀鈴本身不過寸許寬,卻精妙非常,銀質的鈴鐺上布滿了精妙的陰刻雕花,其細密程度絕非人力可以造就。兩隻鈴鐺分彆刻著兩條青背玄蛟,一仰一臥,盤在鈴鐺表麵上,佐以填入了藍色顏料的水波雕紋,栩栩如生,端莊華貴。銀鈴之上所係的絲帶更是以遍尋神州而得的頂級蠶絲織就,鮮豔的正藍色經久不褪,兼之以銀線繡滿了水紋,哪怕是外行人,也一眼即知此物絕非凡品。
薑沐遠將盒子放在桌上,雙手拿起其中一隻銀鈴放在手心,看似是在細細查看,其實思緒早已飄到了彆處。
敖夢紜一直冷眼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此刻飛快地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碧水銀鈴:“三殿下,我來為您佩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