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君子!凱瑟林立刻明白過來。
“梆啷”,棒球棍滾落在地,蓋瑞舉起雙手。
“我們這就離開。” 她聲音平靜,沒有一絲畏縮。
這是凱瑟林第一次看見蓋瑞投降。
“現在走可有點晚了,” 男人開口,聲音像指甲在石灰牆上抓撓,“你的同伴可是掏了刀子,為了確保安全,女士——” 他用槍管拍拍蓋瑞的臉,“我們得親自查一查。”
皮膚擦在砂石地麵上,能感到痛,凱瑟林一次次嘗試著挪動身體,都是徒勞。
突然,眼前的建築被照亮了一刹,大地震動起來,接連不斷的爆響由遠及近
—— 是轟炸!今晚的轟炸提前了!
怪異的男人在閃光與巨響中抱住頭顱,痙攣的手仍握著槍,槍口四處晃動,像是隨時會開火。
空地上所有人包括他的同夥都在跑動躲避。
蓋瑞和夥伴們架起莫迪老爹向凱瑟林所在的出口方向奔來。
她感到麻痹減輕,有人將她扶起,半拖半拽地往前跑。一連串突發的狀況裡,她幾乎喪失了對現實的感知,隻是本能地硬撐著跟上。缺氧,黑色的潮水一波波湧進視野,爆炸的閃光又驅趕了潮水,留下五彩斑斕的痕跡,她看不到路,地麵踩上去仿佛在柔軟地塌陷,陷到哪裡?地獄嗎?虛空裡唯一的實感僅剩那隻手。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停下,那夥瘋子還好沒瘋到冒著德軍的炸彈追上來。
手鬆開了,她癱倒在地。
那人蹲下,“他們有槍,所以你不能去。”
她用了很長時間來找回聲音,“我本來有機會動手的。”
“然後呢?一人一個索命咒?之後在阿茲卡班被攝魂怪吸出靈魂,結束你偉大而孤勇的一生?”
“我有辦法不被抓住。” 說不出長句子,一連串詛咒謾罵從心底冒著泡湧出來,被劇烈縮緊的呼吸道堵塞,轉而從眼睛裡噴湧而出。
她確實有辦法。閃回咒是可以查出之前使用的咒語,但如果不是用她的魔杖呢?如果是一根無人知道的早該消失的魔杖呢?她可以殺光他們,然後燃起大火,連帶那根魔杖一並燒掉。隻要不被裡德爾拽住,錯過動手的最佳時機,她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蓋瑞舉手投降,他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在炸彈雨裡逃亡。
“不管你有什麼辦法逃避法律,魔杖快不過手|槍,這是事實。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你就死了,咒語都念不完。” 他一詞一頓地解釋,聲音冷得蛇。
“懦夫。” 她把嘴裡的血啐到地上,起身離開。
一行人最終躲進一處未竣工的坑道裡,政府在戰前挖開來埋管道的,開戰後就停止了施工。這條又寬又深的坑道在平日裡帶來諸多不便,不曾想有朝一日還能用來躲避爆炸的彈片。
十幾個人在底下麵對麵坐著,還算寬敞,抬頭就能望見暗紅的天幕,納粹的群鳥呼嘯著投下死亡的火流星。
一個夥計摸索半天掏出個扁扁的金屬瓶子,“頭兒,接著!” 他把瓶子扔過去。
蓋瑞一把接住,笑起來,“你小子,真是......”
滿是凶兆的僵冷天空下,大地顫抖,空氣如鋁箔紙穗簌簌作響。
“敬死亡!” 蓋瑞舉起酒瓶說,她喝了一口,遞給旁邊的人。
“敬自由!” 莫迪老爹說。
瓶子繼續傳遞。
“敬希特勒的屁|眼!” 喬治罵道。
人群哄笑起來。
“敬牛頭犬丘吉爾! ”
噓聲此起彼伏。
酒瓶一個挨著一個傳下去,俏皮話一句接著一句冒出來,地麵在震動,離地獄最近的地方,他們喝酒,謾罵,大笑,與死神貼身起舞,他們什麼都不怕。
“敬沒有明天!” 她聽見裡德爾的聲音。
......
酒瓶子又傳到了喬治手裡,他彎腰跑到在人群很遠處坐著的凱瑟林跟前,“喝吧,最後一點了。” 他說。
她不說話,臉埋在陰影裡,接過瓶子一飲而儘。
天空破了洞似的,炮彈永無止境地墜落,好像一群群發著光的紅色水母遊向她,大地起伏得像海哭。
嘴裡的傷口舔上去是鹹的,她後知後覺感到疼痛,口腔,臉,胳膊,全身。
心底有個地方隱隱讚同裡德爾的話,魔法不是無所不能,所以她愈發憤怒。
一直堅信學好了魔法就能變強大,不用再跪著討生活,不用懼怕任何人。可今天趴在地上,看著快要散架的癮君子拿槍指著蓋瑞,她發現自己依舊什麼也做不了,依舊得認輸,得逃跑,依舊保護不了任何人。
她生自己的氣,多可笑,她活成了那個和風車打架的人。
蓋瑞坐到她對麵。
“哭什麼?”
紅色水母群的磷光照亮她的臉,和上麵錯綜的淚痕。
“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我理解你,十幾歲的時候大家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有本事把所有人都踩到腳下,直到有一天遇到無法靠蠻力解決隻能低頭認栽的事 —— 啪啦!個人英雄主義的美夢就碎了。”
“彆瞪我,承認自己不是無所不能並不丟臉,自欺欺人才是.”
“好了彆哭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
“怎麼還越說越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