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們一隻接著一隻從洞裡鑽出來,順著牆根向遠處跑去。
裡德爾在的地方總有蛇,凱瑟林每到一處便要這些毛茸茸的小家夥離開。
一隻體毛稀疏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老鼠從洞口探出頭,它被母親落下了。
真可憐。凱瑟林從不主動觸碰老鼠,她清楚它們身上攜帶的疾病,每年都有人為此死去 —— 人們不敢招惹莉莉絲,因為她能讓老鼠們大半夜的爬到人身上去,她也確實這麼乾過。
一條蛇從路麵的排水口裡遊出來,像道溢出的黑色汙水,它吐著信子,卻並不攻擊小鼠,在陽光底下盤成一圈一圈。
為什麼不吃呢?凱瑟林向它吹口哨。
蛇,一般高傲得很,要它們做事時隻會盤成一團支起腦袋,嘶嘶吐信子 —— 凱瑟林聽不懂蛇語。她隻會驅使動物,不能雙向交流,似乎口哨聲裡有什麼能被動物理解,她卻接收不到它們發出的信息。
“聽得懂嗎?” 邊上的裡德爾出聲。
“可以。它說它不餓。”
“它說你是傻子。”
“看過精神科醫生嗎,裡德爾,” 她用懸浮咒把小鼠移到安全的地方, “你需要那個。”
“彼此彼此。”
“我就是從裡麵逃出來的,殺光了所有人,奔向落日。” 她眯起眼睛看他,“你不是問為什麼叫莉莉絲嗎,那是惡魔的意思。”
總的來說,裡德爾是個不錯的同行者,安靜,事少,還算靠譜。
十一月底的那天下午他們和好了,之後便四處遊蕩。
他們不太聊天,講話也隻交換事實信息,偶爾你來我往互嗆幾句,多半時候都在乾活,排隊,讀書,躲在屋簷底下透過雨幕看著灰蒙蒙的街道和行人。
英國皇家空軍在11、12月對德軍進行了有效反擊,於是聖誕節期間,德軍並沒有大規模空襲。夜間依然上萬顆燃[=!]燒[=!]彈與炸彈落下,但頻率與強度都比前幾個月小了很多。凱瑟林已經習慣了在教堂與地鐵站的地板上和亂哄哄的人群擠在一起安然睡去。
人們奔赴外地與家人共度節日,也有幾十萬孩子回到倫敦與家人團聚,商店的玻璃櫥窗裡,掛著彩燈的聖誕樹上停著小小的玩具飛機,倫敦籠罩在久違的歡快祥和的節日氣氛中。
霍格沃茨依舊沒有開學的消息。
這天是12月29日,下午還風和日麗,傍晚天色迅速陰沉下來,冷風夾帶著海妖尖叫般的防空警報一起呼嘯而來。同往常一樣,他們去避難所,雖然常常人滿為患,但按照地圖一間間找下來總有位置。
今天不太尋常,連著換了好幾個地方,全部因為滿員被拒之門外。
飛機嗡鳴著在遠空中降下火雨。
他們沒有驚慌,防空洞一號二號三號,地鐵站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五號,社區教堂一號二號...... 所有已知地點一個一個找過去。
“有些不對勁。” 凱瑟林指著天邊,“怎麼哪裡都有火。”
烏黑的天空變成了黃橙色,像有一個巨大的火圈,從四麵圍剿過來。
他們在一座灰撲撲的社區教堂前停下。
應著敲門聲,木門吱呀呀地打開,修女從裡麵探出頭,”抱歉孩子們,這裡已經沒有位置了,快去其他地方吧。“
門吱呀呀地合上。
飛機還是來了,幾十枚燃[\=]燒[=/]彈落對麵街道黑暗的陰影裡,有兩秒,它們突兀地消失了,隨即爆開成無數刺目的白點,在視野裡留下深藍色斑塊,火焰凶猛地蔓延開。
凱瑟林想繼續幻影異形,被裡德爾拽住,“他們好像在集中轟炸這片區域。”
“那就去遠一點的地方?”
“現在根本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四處移動太危險了。”
他繼續叩響教堂的大門。
門再一次打開,“很抱歉孩子們,但...... ”
“求求您讓我們進去吧,外麵的火已經燒起來了。”
修女將門開大,“這裡真的一點也擠不下了。”
煙霧湧入昏暗的室內,人群發出咳嗽,兒童開始哭泣,連點蠟燭的地方都沒有,每一寸空間都擠滿了人。
—— 如果他們可以進去,或許能用魔法擴展延伸出一點空間,但沒有機會了。
“上帝啊,原諒我...... ” 修女的眼中湧出淚水。
“等等!” 一位老太太艱難地擠向門口,“進去吧孩子,我這輩子已經活得很足夠,是時候該把舞台交給你們了。” 她慈愛地看著他們,又懷著希望轉向人群。
人群在陰影中沉默。
燃[=/]燒[=\]彈鎂鋁爆燃的雪亮光輝穿透一扇扇彩繪玻璃,向教堂內部灑下深紅、藍紫、青綠的光影,藍色是天國,紅色是基督的鮮血,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流下血淚。
年幼的孩子在抽泣,母親環住他輕聲安撫。
白發蒼蒼的老夫妻依偎在一起,十指相扣。
年輕的姑娘閉著眼,雙手交握在胸前禱告,她在想誰?遠方戰火中的戀人嗎?
中年男人懷抱著一隻貓,凱瑟林認出了他是那個報刊亭老板,他的妻子和孩子正在蘇格蘭等他,
是了,他們都是和這個世界有聯係的人,不像她。
“不用了,我走。” 她說,後退一步。
“再見,湯姆·裡德爾。”
她衝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