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運氣不好,他這般魯莽自作主張,不分青紅皂白便隨意插手本不該管的事,往後隻怕更會被死守嚴防。
蕭珩怔怔地坐著,一隻香煎鵝掌直到此刻都未用完。
事情發展完全超乎他的預料,實在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這些日子他遠離朝堂,也鮮少過問政事。
幾位皇兄之間的你爭我鬥,他更是能少管便少管,能不參與便不參與,隻要不曾鬨到他跟前,他都隻當沒發生不存在。
原以為隻要避開夢中所發生的事,避開太子對他的誆騙和利用,再緊緊抱住父皇這個靠山,他至少還能再悠閒自在個十來年。
至於以後的日子,完全可等到以後再說。
可眼前這一幕卻讓人心驚。
又或者說,是他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儲位之爭腥風血雨你死我活。
至高無上的皇權可令所有至親反目。
那麼當他這個既定的棋子忽然改變,變得不再任由執子之人操控,變得不確定。
那麼牽一發而動全身,整個棋局的走向自然也將變得不同。
蕭珩默然,更何況也許有很多事本就早已發生。
不過是從前的他毫不知情罷了。
大殿內氣氛怪異,原先喜慶洋溢的氛圍早已不見蹤影。
蕭珩正自愣神,就聽恭郡王蕭寧又開了口。
“大好的日子,四皇兄這賀禮雖好,卻實在有些破壞氣氛。”
他說罷朝著上方一拱手,高聲朗朗:“父皇,兒臣不才,也備了賀禮,還請父皇笑納!”
剛才那塊巨石一出便引發爭端,梁帝心中對此興致缺缺。
但礙於眾臣在場,他也實在不好厚此薄彼掃了蕭寧的臉麵。
何況此刻也的確需要一個噱頭重新點燃眾人的熱情。
梁帝聞言便點了頭,甚至刻意露出幾分笑容來。
“哦?老五也備了東西,你向來鬼機靈,花樣也多,朕可把話說在前頭,若不得朕心,那朕可不會如你所說的笑納。”
“父皇放心,保證應景喜慶!”
蕭寧樂嗬嗬地一招手,幾個早已準備在外的小太監立時動身,也合力抬了一件東西上來,同樣被紅綢覆蓋。
畫麵似曾相識,一時弄得眾人心有餘悸。
梁帝卻恍若未覺穩坐泰山,沉著笑道:“到底是親兄弟,遮掩的法子倒是如出一轍。”
“行了,趕緊將紅綢掀開吧!也讓大家都開開眼。”
蕭寧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幾乎與方才蕭肅所站方位一致,動作也一致的伸手一扯。
“哇——”
“這,這是什麼,燈籠嗎?這可實在是巧奪天工!”
“做工的確是奇巧,更難得是大小不一做成一套。”
“本官之前在白虎街的鋪子裡看到過一個小的,不過裡頭罩著的是形狀不一樣的兔子圖,若是將燈點亮,那群兔子還能在裡頭跑。”
“也不知這個能不能動,不過美中不足,這裡頭的福字筆墨略顯稚嫩,繡工也稍顯一般,瞧著不是大家手筆。”
“的確如此,倒是外頭這圈小的山水畫,意境極高。”
蕭寧的賀禮剛一露麵,便引來眾人熱議。
將方才的壓抑詭譎徹底衝散。
即便梁帝早已見多了天才地寶巧奪天工之物,也因此多了幾分好奇:“這是燈籠?”
“看來老五不曾匡朕,倒的確是個應景喜慶的物件。”
“朕瞧著外頭這一圈畫的似乎皆是我大梁山水?”
“是。”
蕭寧不由自主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兩步上前細細講解。
“父皇請看,此物名為‘百福山水’,外圍這一圈小燈籠與內裡的大燈籠做法一致,就如方才那位大人所言,待點了燈時,裡頭的圖便會自己轉動。”
“這其實並不稀奇,更談不上珍貴,無非是做起來費事了些而已。”
他本就因喝了酒而變得嫣紅的臉越發赤紅,繼續朗聲道:“此物真正珍貴之處是外頭的山水畫,和裡頭的百福圖。”
“兒臣幾赴京郊,耗時半月,才求得陵山先生出手繪此山水。”
“毫不誇張地說,這裡的每一幅皆是無價之寶。”
周圍一片嘩然。
蕭珩的目光卻已被最中央的大燈籠吸引。
就聽蕭寧的聲音接著道:“更珍貴的,則是這裡頭的百福圖。”
說到此處,他忽而恭敬跪地。
一張臉上隻剩下無比的慎重與珍視,語氣更是莊嚴。
“此乃齊王與齊王世子親筆,從手書的百餘張百福圖中挑選出最滿意的一張,以此為底,再由齊王妃與諸位側妃共同於絲絹之上描繡而成。”
“雖不如大師技藝嫻熟,卻是一片赤誠的忠孝之心。”
他伏地大拜,恭祝之聲穿過人群,於大殿內久久回蕩。
“兒臣蕭寧,與齊王蕭墨闔府上下,恭祝父皇福壽延綿,吉祥安康,祝我大梁千秋萬代,山川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