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不敢!”
“臣惶恐!”
“微臣罪該萬死!”
就連形容淒慘的陳侍郎也規規矩矩俯身跪地,鼻血滴落都沒敢再去擦。
但梁帝卻沒再開口,隻是用冷冽的目光緩緩從眾人身上掃過。
似要透過眼前的皮囊看清隱藏至深的內心。
黑暗籠罩,屋外溫度驟降。
肆意的寒風透過門窗間的縫隙絲絲縷縷鑽進殿內。
明明滿滿當當的人,甚至還燒著地龍,眾人卻覺得涼意自後背升起,像要將他們全都凍住。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氛圍詭異叫人難耐。
誰也不能確定梁帝會不會在氣頭上做出什麼異於往常的決定。
一片死寂中,秦王蕭肅再次上前。
“父皇息怒,此番袁大人突然發難,隻怕未必是為著大皇兄。”
梁帝沒吭聲——
他現在主要氣得說不動話。
就聽蕭肅不疾不徐接著道:“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可亦有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袁大人這般急躁挑釁,甚至不惜在父皇麵前與人動手,可不是為知己者死的模樣,倒像是在害怕什麼才鋌而走險孤注一擲。”
袁瑋聞言,頓時雙目一瞪。
“秦王殿下這話什麼意思?禮部眾人胡言亂語,臣不過一時激憤回了兩句,他們說得,旁人便說不得?”
“是他們自己一張嘴討人厭這才叫人打了,也不是臣先動的手,何以怪到臣的頭上?再說,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能有什麼好怕的?”
蕭肅微扯了一下嘴角,不曾理他。
隻衝著梁帝道:“原不過是賀禮之間爭個高低,卻被人刻意引導成皇子之爭,甚至因此動手,父皇自然震怒。”
“兒臣以為,袁大人便是刻意利用這一點在賭,賭兒臣會為避免牽扯其中而選擇閉口不言。”
“可惜袁大人卻賭錯了。”
蕭肅正色道:“本王問心無愧,萬事不求,隻為保我大梁太平!自然,該說的話也一句都不會少。”
先前被迫參與群架的恭郡王蕭寧深吸一口氣。
也不知是酒氣上湧還是純粹惡心,猝然發出了一聲頗為刺耳的:“嘔——”
蕭肅的臉色頓時發黑。
楚王蕭辭再次及時做了和事佬:“四弟說什麼便說罷,他喝多了,你彆跟他一般計較。”
“本王自然要說。”
蕭肅一時抬頭,目光灼灼聲音朗朗:“父皇,兒臣此番已經查明,那朔上石的背後黑手便是忠勤伯府衛肆,多年來,衛肆與袁大人幾乎算莫逆之交!”
“他們二人自六年前相識,此後頻繁掩人耳目地往來。”
“衛肆私通敵國,為齊國朔上石在大梁售賣提供渠道,售石所賺抽成他自得其三,袁大人則得其七,可見其關係。”
“此外,衛肆一邊為袁大人所用,一邊假意投靠太子。”
“前段時日太子出事被禁,無奈之下手書一封向其求援。”
“可此人為求自保,與袁大人商議後竟出謀劃策慫恿太子,帶信前去禮郡王府,誘得六弟進宮,引我兄弟不睦父皇煩憂,他自己則流連煙花柳巷好不快活。”
袁瑋聽他一句接著一句,越聽越荒誕,越聽越怒火中燒。
偏他還在繼續。
“袁大人貴為兵部尚書,掌管天下兵權,本該護我大梁子民,卻為一己之私私通外敵企圖謀害太子陷害齊王,挑起我朝內亂,壞我朝廷根本。”
“以上之事樁樁件件均有據可查。”
“本王倒要問問,你不是鋌而走險孤注一擲又是什麼?”
袁瑋如今不過四十有餘,是六部尚書中最年輕的一位。
他於年幼式微時跟隨齊王麾下,南征北戰數十年,一路從親兵升至將軍,與齊國一戰大勝之後便調任兵部尚書一職,至今剛好六年。
按蕭肅這說法,他這是誅九族的罪名。
更何況,說他意圖謀害太子也就罷了,陷害齊王,怎麼可能?
再也不能忍受這等指責,袁瑋脫口而出道:“你滿口胡言,簡直是放……”
“大膽!”
蕭肅尚未反應,梁帝卻已徹底冷了臉色:“當著朕的麵你就敢毆打同僚嗬斥親王,袁瑋,你這個兵部尚書不想乾了是不是?”
袁瑋被堵得心慌,一口氣悶在胸口恨不得將他憋死。
不過梁帝最後那句話,卻讓他又安心不少。
他問的是兵部尚書是不是不想乾了。
而非是不是不想活了。
“陛下,臣實在冤枉!”
袁瑋能屈能伸,跪地辯解:“那衛肆的確與臣在六年前便認識了,可臣與他不過就是泛泛之交,什麼抽成什麼商議什麼信的事,臣一概不知,實在不明白秦王殿下何以如此栽贓陷害!”
他大喊一聲,伏地叩首:“請陛下明察,還臣一個公道!”
蕭肅亦兩步走到一邊,將之前被梁帝丟出去的信箋再次撿起。
雙手捧住高舉於頭頂,不甘示弱。
“請父皇聖閱太子密信,請父皇明察,將兵部尚書袁瑋及忠勤伯府衛肆狠狠治罪,還兒臣兩位兄長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