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崩 女帝駕崩於寧安二十三年一個風雪……(1 / 2)

女帝駕崩於寧安二十三年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夜。

羽都偏北,原本該刮著白毛大雪的日子連日下了多場小雨夾雪,險些將好不容易堆起來的積雪化開。好在臘月中一場連續三日的紛揚大雪又蓋了下來,將大地裹上銀裝。

寧安十七年禦史大夫李謙一事終究是落得個“暴病而亡”的定論,女帝一床大被捂下來捂死了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隻是那件事後女帝越發精神不濟,所有臣子的宴飲文會要求一概駁了不去,有幾年甚至連秋狩宮宴燈會都缺席了;若不是每日朝會女帝仍有登朝、政事處理相當平穩果決,怕是又有不少人會起反心。

不料寧安二十三年燈會上,女帝與鳳君最後一個孩子——最小的皇女親王姚黃被人販子拐走,猶如一記重擊將原本就搖搖欲墜苟延殘喘的女帝錘成了紙片人。

幼女被拐使得女帝和鳳君悲傷不已,女帝將左右金吾衛大將軍革職後又命刑部嚴查速查。奈何人海茫茫,刑部將鈞州翻了個底朝天、拐子團夥捅了數個也沒能找回不知被賣到何方的姚黃。

女帝撐著病體在結案文書上批了個“全數處斬”,剛走出政事堂便精神恍惚從白玉階上滾了下去。

女帝病情反反複複近一載,赤凰血脈異於常人的優勢在這種時候竟毫無用處。二十三年末的宮宴上女帝僅匆匆露了一麵便離席而去,同已經花甲之年的鳳君魏繪相扶相持著自宮道漫步遠去。

她本就是一頭白發,魏繪這幾年老態已顯,鬢邊和發間都多了不少銀絲,遠遠看著竟真有幾分相伴至白首的雋永意味。宮人替這對天下最尊貴的夫妻打傘遮雪,宮道長街上腳印漸遠。

宮宴上便有人慨歎起來,說陛下果真與鳳君伉儷情深雲雲,一邊拿眼去瞅席間與人談笑風生的右仆射融卿惲和座位上等人去恭維的左仆射師殷。

二人皆似未聞,並無異狀。

三日後,赤凰王朝的開國女帝崩於鳳憩宮。那個生時如火般張揚恣肆的女子於黎明前的夢中逝去,安安靜靜地窩在魏繪懷中沒了呼吸,初雪般的容色仍然未敗,像是被時光凝固住的花。

大行皇帝的梓宮停靈於奉先殿,金絲楠木的鏤金刻綠靈牌第一個擺入赤凰朝的奉先殿,待禮部確認大行皇帝的諡號後才會換成檀木牌位。

嗣皇帝鴻將於半月後踐祚,這半月內仍以皇太女身份為大行皇帝守靈送葬。羽都自大喪之日始,各寺、觀鳴鐘三萬次;原本在宮宴結束後就踏上返程的各地刺史連鈞州地界都沒出,快馬加鞭回了羽都。

邊境兩位數年不得詔回京的大都督終於得了旨意,卻是嗣皇帝命他們入京奔喪的代聖旨。

鎮西大都督比離得近的平北大都督還早了一天入了城,星夜兼程趕來時甚至連過城門的盤查手續都未辦理,馬鞭一揚便過了城門關卡,揚起的煙塵嗆得守門小將淚流不止,咳了半日才止住。

寧光逢一路揚鞭跨馬馳騁過十裡朱雀長街,根本不顧接下來會有多少彈劾他市內縱馬擾民的折子。過五關斬六將的鎮西軍神最終在宮城前被攔了下來,左右金吾衛將軍持戈攔在丹鳳門前,生怕這位鎮西大都督要在宮城內跑馬。

寧安八年前寧光逢曾經恨這座宮城那麼小、路那麼短都不能策馬馳騁;如今的寧安二十三年他卻恨這個皇宮那麼大、路那麼長,長到他要用一雙腳走上一個時辰才能再次見到她。

再次相見時,他和她隔了重重跪拜吊祭的人,和一具厚重層層的棺槨。

天子喪製,用棺五棺二槨,即便是大行皇帝梓宮依然用料奢華足有三層套棺。寧光逢失態地跨過跪倒了一地的官員們,上前想要去推棺蓋,如此以下犯上冒犯天顏的舉動自然引得一片嘩然。披麻戴孝的太後魏繪和左仆射師殷想去攔,他倆卻先被嗣皇帝鴻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