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歆看著茶盞裡的渾濁茶湯,將其放在桌上。人言可畏,流言漫天,一傳十 十傳百,原先不過是說他被武項所傷,如今倒好,傳來傳去,他直接已成了武項掌下亡魂了?
武項算個什麼東西!
顏雙飛也在思考,她知曉雷電派是雪櫻族的犬牙,雪櫻族如今的族長江湖人稱雪女,也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顏懷月。而武項臣服顏懷月。
她和雪櫻族有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苟活於世,若不能手刃仇人替母報仇,那她活著也無意義。她之所以來祥城,是因為她在九半村之時就已經收到了宋凜的信,信中說,武項會來祥城助他兄長殺敵。
武項此人最為陰險,也是顏懷月的得力助手。滅她走狗,顏雙飛勢在必得。
她站起身看著岑歆,開口:“走了,尋個住處。天都要黑了。”
岑歆也慢悠悠的站起身,嘖。浪跡江湖的第一站,就能碰到他的老仇家,當真是幸運之極。這一次,無論武項來或者不來,他都不會讓武項活著度過三日。
日頭落山,暗色籠罩山野。
顏雙飛在祥城貧民區尋了個土地廟。
岑歆心中已然無力吐槽了,他總感歎顏雙飛對於尋找破廟的本領也是世所罕見…無論是山林亦或是平川,不論是鬨市亦或是靜街,她都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容身之所。
顏雙飛將包袱放下,這處貧民區偏僻,角牆破敗不堪,磚殘瓦缺,有壁虎攀緣其上,牆頭夾縫之處卻開了一朵小花。
廟內鋪著大片稻草,想來之前也有人在此休息過。
她看著岑歆開口:“阿朝,我出去打些水來,你在這裡等我。若是累了你就先睡。”說罷,她從包袱裡翻出水壺,順便從衣襟中摸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留給你。我馬上回來。”
岑歆接過她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燃起了一簇火花。
“好,我等你。”岑歆笑。
顏雙飛這才拎著水壺走出小廟。她一定不知道,她出門的片刻,土地廟的牆頭就落下一人。
那人青衣,長發飄飄,手裡一根玉笛。
岑歆滅了火折子,眸色泛涼。
那青衣人收起玉笛,單膝跪地行禮:“見過莊主!”
岑歆轉過身,麵上早已經沒了笑意,雙手背靠身後,看著青衣人。
“起來。”
青衣人起身,看著岑歆,愣了愣。
“莊主…您如何穿著這種…衣裳?”發型也很奇怪…就真的還挺像江湖小嘍囉…
岑歆心中也怒!
“本尊遇見個毫無禮儀的姑娘。她逼著本尊穿此般粗衣爛衫!實在該殺!”岑歆眼裡帶著嗜血殺意。
青衣人了然:“是剛剛出去的姑娘?屬下這就去砍了她的頭!”說罷,橫起玉笛就欲出去。
“回來!”岑歆冷聲。
青衣人停住腳步,看著岑歆。
“暫且莫動她。”岑歆開口。他倒是想看看顏雙飛在祥城有什麼目的,暫且看一場戲也非不可。
“砍下頭,便宜了她。本尊有一萬種法子供她挑選。”岑歆冷笑。
“你怎才尋來?”岑歆問道。
青衣人也麵色沉沉:“屬下已經尋了您多日了,紫陽峰下一片江水,屬下以為您被衝走了,派人沿著江往下遊尋了許久,都不曾尋到您的蹤跡。”
岑歆眯眯眼:“怎會是江水?本尊醒來時明明是身處九半村,且無任何記憶有落入水中過。”
青衣人一愣:“可…屬下確實隻見到了江水。”
岑歆沉默片刻:“去查,九半村和顏雙飛,本尊不可能無故出現在那個小村莊。”
“是。”
青衣人斟酌片刻又開口:“莊主可要回去?如今莊內的叛徒屬下和紅綺已經在查了,不出幾日就能將人全都揪出來。”
岑歆抬手開口:“暫且不回。本尊體內內力似被壓製,如今無法調動真氣。莊內之事且交給你與紅綺。”
“您可要緊?”青衣人有些緊張,主子受了傷,他卻看不出來。
“無妨,死不了。你去尋一夢大師。他應該知曉本尊究竟如何。”岑歆吩咐。
一夢大師是江湖遊俠,整日裡四方溜達,很難找到。但要找一夢大師,說明莊主體內當真不好。青衣人皺了眉。
“是!屬下立馬派人去請。”
“隻…莊主,您不回去,江湖頗有流言蜚語,說您命喪雷電派手中,這…還有近幾日江湖幾個小幫派不時來莊門外挑釁。屬下已經殺了幾個…可他們還不知收斂。”青衣人道,語氣頗有些為難。
岑歆來了興致,隻覺得可笑至極。那些個送命的小嘍囉不用猜就知道是雪櫻族的醃臢把戲。
他手裡把玩著顏雙飛留下的火折子,頗為猖狂的笑道:“青染啊青染,你就是不夠心狠。殺了有何用。這些小把戲做不了殺雞儆猴。本尊教過你,死的方式有很多,怎樣殺一儆百,才是最妙的手段,你莫非忘了!”
青染一愣。
岑歆厲聲開口:“再來挑釁,人殺了,放完了血喂狗。屍體就掛在他們自家門口。不出一日,自然清淨了。”
青染領命:“是!”
他又開口:“最近,紅綺察覺到江湖之上似乎有新崛起門派。行蹤倒很隱蔽。查不出消息。不知莊主,我們是否要打擊?”
岑歆微微思考就開口:“不用。紙包不住火的。且不心急。”
“武項明日是否來祥城?”岑歆問。
青染有些意外:“是,他會過來助他兄長攻打北麗。屬下下午才知曉此事,莊主您的消息…甚是靈通。”
岑歆笑,茶棚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嘖。難怪顏雙飛一來祥城就直奔茶棚。
“你該反思了。”岑歆語氣頗為高冷。青染點頭,心中懊惱,自己怎麼情報搜集也如此之慢!回去要好好整頓一下情報係統了。
“至於武項。本尊要活的,明白嗎。”
顏雙飛出了土地廟,拐到了不遠處的角樓下。殘缺的月已經斜到了枝頭,風一吹,烏鴉嘎嘎叫。
宋凜一身麻布短衣,胸前掛著一個竹梆,褲腿和袖口都挽了起來,頭上戴著小布帽,左手提著一盞紙燈籠,右手拿著短竹棒,不時的拿著短竹棒敲在胸前的竹梆上。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
顏雙飛拿著水壺已經無話可講了。師兄真是身在江湖心在人間,百八樣的百姓生活他都要經曆一下…
宋凜喊了一嗓子,也拐到了角樓。他提的紙燈籠在夜裡格外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