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2 / 2)

枕姝色(雙重生) 芝書 7205 字 11個月前

戲,開演了。

##

回到公主府,夜色已沉。府中假山樓閣錯落有致,各處門廊也早已點上一排的燈籠。攬月早早地守在大門前,見了公主的轎攆,忙迎上去。

今日上午,公主被大司馬公然帶走,薑采盈後來托侍衛申青給她傳消息,讓攬月先回公主府,她十分擔憂,可公主之命她不敢不從,隻能派人驅車在朱華門候著,自己先回府。

“公主,您怎麼才回來?外頭風涼,把披風披上吧。”

薑采盈卻擺了擺手,自從吃了衛衡給的芝陽丹之後,她體中寒氣似儘數被驅除,四肢生暖。

“攬月,吩咐你去做的事,你可做了?”

攬月重重地點頭,“放心吧公主,華夫人已經從靈山下回來,這會兒正在偏廳候著呢。”

薑采盈有些意外,還以為華夫人至少要明日方歸。

“晚膳已經備好了。”攬月一路跟上,在她身後喋喋不休,“公主,方才長秀宮的宮人素清到府上,給您送了些護心丹來,晚膳過後,您服一顆吧,夜間休憩便能好受些了。”

薑采盈倏地停下腳步,她的裙踞繞足搖曳了半圈,再漸漸落下。

眼前是一片橙紅的火海。

“公主,小心!”

“公主,奴婢不能再服侍您了。”

....

一年後的攬月哭得梨花帶雨,她推開薑采盈,自己卻被房梁的轅木砸中,而後漸漸地被火光吞噬...

攬月刹住腳步,險些與公主撞上。她大氣未敢出一下,連忙後退幾步,“奴婢該死。”

“攬月,多謝了。”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現在。

薑采盈心想,許是她從前太過驕縱,太過高高在上,才未能看清一些人的真麵目,也未曾看清,一些雖渺小卻忠心護主的赤忱之心。

庭院裡,連風也停歇了。

“公主...”

對上小丫頭泫然欲泣的眼珠子,薑采盈有些不自然地瞥過頭,快步往自己的寢殿去,“本公主餓了。”

“有的有的,奴婢早就讓廚房把飯菜備好,您先去淨手,我馬上叫人把膳食端上來....”

薑采盈住的院子,在公主府的正中央,院中守衛森嚴,燈火通明。

晚膳時,一屋子的婢女小廝在旁侍立,薑采盈無所顧忌地將脖子上的絲帕給取下,露出烏青泛紫的一小塊肌膚。

攬月見之如臨大敵,“公主,您受傷了?”她叫人傳喚府醫,屋中頓時亂作一團。

“大司馬真是過分。”

她以為大司馬位高權重,竟出手打了人。

薑采盈咂舌,攬月畢竟年歲小,不懂旁人會作何遐想。可府中其他人,私下裡卻早已聽聞今日綾羅街一事,這會兒都緘默不語。

薑采盈抬手,幾根白皙如玉的指節輕輕地撫過那處,有微麻的顫栗,她眼神定定地說道:“這是衛衡咬的。”

既然決定將衛衡拖下水,乾脆徹底些。反正公主府這麼大,她所說的話,總會有人傳出去的。

“大司馬?”

此話一出,屋中氣氛明顯不對,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惴惴不安。偏廳內一位溫肅沉靜的老媼邁過門檻緩緩走來,向她跪地行禮。

“老奴給公主請安。”

“華夫人,您回了?”

華夫人名為華辛,是薑采盈的乳娘,自她小時就伴於左右服侍。建府之後,她也跟著出了宮,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靈山給她夭折的小兒燒紙。

府中眾人,皆敬稱其一聲“華夫人”。

華夫人身穿藏青色長衫,外罩灰青色絨皮褂衣。她如今年歲過半百,因歸來匆忙,麵容儘顯疲態。

薑采盈本不想擾她,可算算日子,華夫人應該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便讓攬月傳信去催了催,哪知她今晚便到。

“公主有召,老奴不敢耽擱。”華夫人頷首,略顯佝僂的身軀透著沉穩與從容。

這時門外傳來仆從的通傳,是守在朱華門的小廝回來了。

“公主,大司馬已從朱華門出宮回了府,聽說陛下盛怒,著令大司馬將皇城事宜守備事宜全權交由江副將代掌,連羽林軍印都交了。”

薑采盈嘴唇微張,移交軍印不是件小事。

衛衡的部下不會善罷甘休,恐怕不出一日,上書反對的折子便能如瓦片般壓倒皇帝的龍案。

隻是目前,她的重點應是另一個,“還有麼?”

聞言,小廝的表情霎變,眼神驚慌地閃躲。

薑采盈沉聲命令,“說。”

她就是要讓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聽清楚。

那小廝嚇得跪地,連說話也支支吾吾,“聽朱華門的守衛說...說大司馬入宮,是為了向陛下求娶公主殿下您...”

此話一出,滿室嘩然。

“這怎麼行啊。”

“公主前不久才與淮西世子定下婚約啊。”

“是啊是啊,大司馬未免欺人太甚。”

你一言我一語,屋內久久鬨騰不平,其中幾道意味不明的視線,趁亂在暗裡交織。

薑采盈靜靜地盯著,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有人憂心不知所措,有人神色晦暗不明。

須臾過後,她命人撤下吃食,又揮手屏退了眾人,“華夫人留一下。”

門關上後,外頭的離去的腳步聲還有些淩亂,可室內卻漸漸趨於靜謐。

薑采盈看她,輕聲道:“華夫人,您不想說些什麼?”

“老奴不敢胡亂揣測陛下聖意。”

“您不是一向反對我與那淮西世子李漠來往的麼?”

華夫人麵色一變,卻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端莊。薑采盈不再追究,另起話頭,“本公主聽說,靈秀閣的十七先生是你的舊識,我有一事,想找你出麵幫忙。”

華夫人不自覺垂眸,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劉實秋,人稱十七先生,與她淵源頗深。

可那人...華夫人心中有恨,若有可能,她寧願與他此生不複見。須臾片刻,華夫人斂去麵上鬱色,“公主有何吩咐?”

薑采盈的眸光被夜色渡上了一層寒氣,手在袖中悄悄攥緊,“本公主想找他,為人作幾張畫。”

“何人?”

薑采盈臨窗而望,院中花草皆披上一層銀光。

在聽到那兩人名字時,華夫人沉穩的步態一凜,差點兒失態往後跌去...

“公主...您知道了?”

薑采盈的眸光被夜色渡上了一層寒氣,手在袖中悄悄攥緊。

上一世她撞破董太妃與外臣在元宵宴上苟且的事後,曾在府上無意提起。她本意是想找個人寬慰她,因為她不願相信董太妃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

可她卻發現,華夫人臉色煞白,神情很耐人尋味。

昏黃燭影在室內緩緩暈開,在她的逼問之下,華夫人目光悠長,最終道儘一切。

當時華夫人還在浣衣局當差,奉命給當時還是才人的太妃娘娘送洗淨的衣物。

她居住的宮殿,尚為幽椒宮。

那日下瓢潑大雨,幽椒宮殿外無一宮人看守。天大陰沉,殿中各處已點上火燭...然後她便無意中看見,殿中門扉上,映出依偎溫存的兩道身影...”

憶起那道閃電之下冷冽幽暗的的臉龐,華夫人打了個寒顫,此人正是淮西侯李慕。

薑采盈還記得她當時得知此消息時的驚懼。

在世俗的眼中,他們可是兄妹啊。

雖然,他們並半點血緣之親。

不過片刻,華夫人又拋下一個重磅炸彈,令薑采盈聽聞後,渾身直起顫栗。

當年,董太妃曾與父皇誕下一子,可不過三天卻不幸夭折...事後,長秀宮接生的產婆,及生產服侍的宮女太監前後離奇死亡。有人說,那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人偷偷送出了宮。

而那個孩子,正是李漠。

從回憶中抽身後,薑采盈轉過身來,堅定地望著麵前之人,“華夫人,我們得做點兒什麼了。”

決不能讓他們,這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