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為劉意,是百密茶坊的說書先生。”
“……”
高大書生隻是看著,並不說話,好像在等他繼續說明來意。
“嘶啦。”桌上燭火發出悶響。
越過書生,柳世然瞧見那書桌上攤開的紙張閃著點點亮光,似油墨未乾。
一時,怒火占了上風,柳世然不再多言,推開書生進了門,高大書生緊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帶進兩陣風。
隔著書桌,兩人麵對著麵。
一個低頭看字,一個低頭看人。
燭火險些被風撲滅了,緩了好大一陣,又“劈啪”響起來。
眼見柳世然拿起了書稿,高大書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攔又沒攔。
書稿上字不多,隻有三五十,全是濫美之詞。
柳世然匆匆掃過,往下看,倒吸一口涼氣。
手指漸漸收緊,將書稿兩角皺巴巴的揉進手心。
其餘大片空白,是一個又一個畫像。
窗前讀書,低頭寫字,托腮沉思……
像照著他的眉眼描出來的,一個個小柳世然躍然紙上。
原以為是個莽夫,沒想不僅是個書手,還是個畫師!
柳世然抬頭,瞪著那高大書生。
燭光映照著他被氣的濕潤的眼睛,和那張又惱又羞紅的臉。
像隻炸毛的幼貓。
落在高大書生眼中,沒了半分無禮,隻剩十分喜愛。
高大書生停在半空的手落下了,落在自己被扯皺的衣袍上,落在些許散亂的頭發上。
整好衣著儀容,瞧著柳世然,笑的溫暖又寵溺。
笑的……似曾相識。
柳世然滿腔怒火被這笑澆熄了大半,剩下的一半敗在不會吵架,豪橫之言尚未出口,就草率的偃旗息鼓,變得結結巴巴:“你、你在胡寫亂畫些什麼?”
“先生可見過柳世然?”高大書生溫柔問他。
柳世然底氣十足:“當然,世上沒有比我更了解他!”
“那請先生評點,我畫的他,還像麼?”高大書生笑盈盈的問,腳下一動,走近了柳世然一步。
“這……”柳世然不答。
“先生不說,那便是我畫的不像?”高大書生又近了兩步。
柳世然全力找著其他說辭,一轉眼,對方已近在咫尺,還在繼續逼近。
“這上麵的濫美之詞,說什麼柳世然若有溫如水一半順遂,便會多他三倍成就……”柳世然退到了牆邊,實在退無可退,將書稿橫在兩人胸前。
“好吧,我說謊了。”高大書生眨了眨眼,“其實……柳世然的才能比溫如水多上十倍還不止。”
“什麼溫如水此生隻憾未曾與他攜手送夕陽?你可知你在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胡寫亂寫些什麼?”柳世然還在堅持。
那高大書生已低頭俯在他耳邊,近的不能再近了。
柳世然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聽到耳邊響起溫柔的歎息,纏著驚喜、釋懷的笑意,繞著失而複得的感激。
“可是先生,若我寫的,都是真的呢?”書生的頭搭在柳世然肩膀。
像是趕了很久的夜路,淋了很久的雨,終於扁舟靠岸,遊子歸家。
小心翼翼的試探,裹著滾燙的熱意,撲在柳世然耳後、脖根、肩膀。
“無恥!”
說書小先生,落荒而逃。
柳世然的背影消失在街尾,沒聽到那高大書生呆站門邊的喃喃自語:
“確是真的!”
……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