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山上確實比屋裡涼快,一盒點心能消酷暑,也是值了。”柳世然走的久了,坐在石塊上休息。
“少爺不急,時辰還早,我們慢慢走。”柳寧解開腰間水壺,送到柳世然手中,“王大夫說了,隻要不過分,適量活動對你身子有好處。”
柳寧收了水壺掛在腰間,虛心的轉過身去,他沒跟柳世然交底——那王柏益大夫還說了,他家少爺心思沉,什麼事都憋心裡,平日要多跟同窗好友來往,說說笑笑病才會漸好。
柳寧歎了口氣。他家少爺向來習慣獨來獨往,哪裡有能說的上真心話的好友啊,隻能外出轉轉,應該能疏解些許吧。
柳世然聽到歎氣聲,怕柳寧在擔心他,腳下再也沒停,大氣都沒喘。
等提著一口氣登上山腰時,太陽還沒有升到頭頂。
兩人穿過高樹,踏過濃密草叢,再往前走數十米,豁然開朗。湖泊映入眼簾,淩風佛過,吹皺水,拂過人。
“果然舒爽!”柳世然在河邊尋了棵繁茂的柳樹,在樹蔭下席地而坐,擦著額頭的細汗,聞著青草香,長長舒了口氣。
“走了這麼久,少爺累壞了吧。”柳寧尋了根枯樹枝,綁上了線勾上食餌,投進了湖水裡,“一會兒我們烤魚吃。”
魚兒剛要上鉤,被遠處的聲音驚到,撲騰了一聲,逃了。
遠處草叢中,窸窸窣窣竄出個人影。
“少爺小心。”柳寧以為是虎狼,一扔樹乾,三兩步躥到柳世然身邊。
柳樹下,柳枝被風吹亂。
隔著晃動的柳枝,柳世然看清了。
哪是什麼野獸,是一個泥人。身上、臉上都是半乾涸的泥印。
那人摘下背上竹簍放到地上,漏出長短不一的藥草,滾出幾個暗紅色的長果子。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他邊解身上的衣服,邊往湖裡跑。
衝進水裡時,身上隻剩一條裡褲了。
沉入水裡好一會兒,才從水中鑽出來。
陽光下閃著水光,整個人都在發亮。
“像個黃泥鰍!”柳世然看清了是誰,被攪了湖景的不滿即刻放大了數倍。
“少爺形容的真好,溫公子不僅水性跟泥鰍像,還跟泥鰍一樣都是滿身泥!”柳寧笑著答。
柳世然跟著笑了一聲,又止住了。
“嗨!”
溫如水發現岸邊兩人,長嘯一聲,引得山上一陣回響。
他遊了過來,爬上岸,擰著黑發上的水。
水順著發尖滴到肩膀,又順著緊致結實的肌肉往下淌著。
“不修邊幅!”柳世然挪了眼。
非禮勿視。
“溫公子上山采藥麼?”柳寧問。
“我摘的可是仙果!”溫如水神神秘秘,瞧見地上撲騰的兩條魚,轉了話頭,“這兩條哪夠,等我下去多撈幾條,烤了來吃。”
撲騰一聲,溫如水又跟泥鰍一樣鑽回水中,撲騰起的水花兒,打斷了柳世然婉拒的話。
“少爺,同窗的情誼可不能拒絕啊!”柳寧喜上眉梢。
“什麼情誼,同窗裡,我最煩他!”
“是是是,我家少爺最煩他,所以喝藥被苦到,才會隻罵他。喝一口,罵一句。”柳寧蹲地上處理兩條魚,等了半天,少爺也沒訓他。
柳世然正站在樹下,忙著撥開一截眼前的柳枝,望著湖麵散開的水紋越來越小。
算了,一頓飯而已,還能怕他不成。柳世然心裡這麼想著,望著那湖麵一動不動,心裡又嘀咕:進水這麼久,這人怎麼還不上來。
咯咯咯的聲音傳來,柳世然低下頭,不知柳寧在笑什麼那麼開心。
等水中探出個頭往這邊瞧,柳世然倏地蹲下身子,假裝幫柳寧點火,生怕被溫如水瞧見。
再一抬頭,溫如水已經朝遠處遊去,爬上對岸去取衣服和竹簍了。
柳世然鬆了一口氣,胡亂撿起一把枯枝扔進火堆。
“少爺,剛生起來的火,火苗這麼小,你扔這麼多粗枝進去會把火撲滅的啊。”柳寧小聲嘟囔。
“一會兒叫你多吃兩條魚。”柳世然安撫柳寧。
等溫如水再過來,已經披上外衣,背上竹簍裡多了四五條大魚。
柳世然偷瞄了一眼他正滴水的褲腳。
“我來。”溫如水接過柳寧手中的小刀,去處理魚的內臟。
刀子在魚身走了個來回,將魚從主刺一分為二,未傷絲毫內臟。
柳寧讚歎:“平日隻聽少爺說過庖丁解牛,今日倒是瞧見溫公子殺魚了!”
溫如水臉上掛著笑,停了手上動作,抬頭望向柳世然。
“怎麼?”柳世然以為臉上蹭了臟東西,抬手蹭了蹭臉,見溫如水還是看著他不語,微帶點怒氣地問道:“到底為何一直看我?”
終於等到柳世然主動跟他說話了。
瞧見往日板著的那張臉,也因為生氣重新變得靈動起來,溫如水終於露出大大的笑臉,溫柔道:
“你怎麼不誇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