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當的。”宋朝飛眯著眼笑，聽著宋秀才三個字很是受用。

鄉試才過不久，兩人竟搖身一變成了秀才。

茶客搖了搖頭，兩人不僅有錢有勢又有功名在身，不由為說書先生捏了把汗。

柳世然被擋在身後，不堪入耳的話像被眼前的背影擋住了。

空中浮沉遊在空中，柳世然眨了眨眼，眼前身影攪得他心思又亂了。

在三心堂中，溫如水不知這樣護了他多少次。

“柳家是什麼福瑞之地？”文江清朗的聲音響徹二樓，“若柳世然幼時有你們二人一半順遂，如今又怎會隻是個秀才？”

眾茶客想到祠堂中跪著的小小身影，也跟著點頭。

“倒是你……”文江一指宋朝飛，怒斥道：“平日偷懶耍滑，若是憑才學能過鄉試，溫如水聽了都得氣的活過來！”

此言一出，眾茶客唏噓聲不斷。

“你……”宋朝飛氣的吹胡子瞪眼，心虛的說不出話來。

蘇子榮白了宋朝飛一眼，又看向文江：“我們並不相識，你無憑無據辱罵本縣秀才，我們能去縣衙告你誣告！”

“恐怕打點縣衙要花你不少銀子吧。”文江斷定宋朝飛的功名來路不正。

宋朝飛站起身，被身後小廝攔住了。

怕宋朝飛笨嘴笨舌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蘇子榮歪頭看向柳世然，轉了話頭：“說書先生躲在彆人身後倒是清閒，不出來叫我們瞧瞧，看看生的多麼嚇人？”

柳世然搖了搖頭，心中暗歎一聲，蘇子榮真是一點沒變。

推開文江擋著的胳膊，柳世然正視蘇子榮，目光絲毫不閃躲。

貼著椅背的身子直了直，蘇子榮鎮定下來，冷冷道：“說書先生倒是讓我想起一個故人，也是滿身傲氣，叫人煩恨的很。”

昔日為難曆曆在目，隻是往日護在柳世然身前的溫如水已經不在了。

柳世然坐回桌前，桌上折扇種種落下，發出一聲悶響。

一陣寂靜中，說書先生語調高昂。

“三心堂有兩人最不喜歡柳世然，一名蘇五，一名宋三。”

蘇子榮在蘇家排行老五，宋朝飛在宋家排行老三。

“兩人狼狽為奸，無才無德。”柳世然看向蘇子榮，將以前種種明說於他。

“可惜了，人太蠢，即便謀劃再多也敵不過溫如水一根手指。”

柳世然一介書生，此時卻像戰功無數的小將軍，一刀斃命。

“哈哈哈。”

缺牙的老大爺率先樂出了聲，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文江低頭看落在柳世然肩膀的一瓣桃花，隻看了片刻又稍稍挪了視線，落在柳世然的雪白長頸上。

心道，人比桃花俏，大概就是如此了。

蘇子榮不悅，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小廝一眼。

叫墨奴的小廝點點頭，衝著人群大喊了一聲：“誰敢嘲笑本縣秀才！”

茶客噤聲，有膽小怕事的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心中暗歎一聲喝個茶怎還喝出事來。

老大爺倒是鎮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在蘇子榮身上打量一番，又在叫墨奴的小廝身上打了個轉。

“柳世然和溫如水屍骨都腐了，再看看我們已經是秀才了。”蘇子榮脊背挺直了些。

“可不是，我們跟死人叫什麼勁。”宋朝飛恍然大悟，拉住蘇子榮衣袖，“去酒樓宴飲，我請客。”

見蘇子榮跟著下了樓，缺牙的老大爺拍拍衣服上的點心渣，也起身離開了。

人走茶涼。

老八端著銅盤朝柳世然走過來，惴惴不安的問：“劉書生，今日的聽書錢，哎，被兩人一耽誤少了不少，他們兩人這麼一鬨，茶客們準得在家消停兩天才能出來了。”

茶客少了，聽書錢就少，人還得活著呢。

“這有什麼，先前百掌櫃和我商定的都算數。”文江望著柳世然，溫柔道：“我賺了不少銀兩，你不必煩心生計。”

“不必。”柳世然不看他，自顧自下樓，“詩書人還能被銀錢拖住腿？”

過了幾日，柳世然呆坐耳房，目光茫然。

不知蘇、宋二人做了什麼手腳，寫狀子、書信的營生，柳世然一個都找到。

詩書可讀，卻不能果腹。

倒是文江每日必到茶坊，送來的食盒裡，樣樣飯菜點心都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