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是清明。
柳世然與溫如水看著墳前哭成淚人的柳寧沉默不語。
“少爺,我護不了你,要是有人欺負你,記得找溫公子去幫你。”柳寧抹了把眼淚,將一疊厚厚紙錢扔在火盆中。
“你家少爺可能花不到你這些孝敬了。”溫如水望著快要被撲滅的火苗歎道。
柳世然俯下身拍了拍柳寧的肩膀,“柳世然若在世,他也不想你這麼傷心。”
“我家少爺待我最好了,他之前一直想考取功名,可惜了……”
柳世然打斷他,“柳寧,我想租住這個小院,用來讀書,考取功名。”
見柳寧猶豫,溫如水道:“若是你家少爺在,看你忙於生計不免難過,若我們住在此處,不隻解決了你生計問題,還能互相有個照料。”
“你也要住?”柳寧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個來回,“少爺的屋子我是不會動的,其他屋子會不會太擠了。”
除去柳世然生前住的大屋,便隻剩幾間小屋子,床鋪隻能容下一人,兩人住一間確實不方便,何況還是要日夜讀書考取功名。
“咳咳。”被柳寧一看,柳世然臉紅到耳根,“讀書應當清淨”。
溫如水也轉過身去,急忙點頭道:“沒錯沒錯,讀書人自當耳根清淨,更何況現在前路未知,心裡更要清淨。”
毛小透打著哈欠出來時,隻看見兩個走遠的背影,以及四隻紅透了的耳朵。
溫如水與柳世然已經回去收拾行李了。
時過境遷,兩人走在路上,寬大的衣擺時不時碰在一起。
“三月初三,原來落下了兩道落雷?”柳世然恍然。
一道將柳世然帶回世上,一道將溫如水帶回世上。
“因此書坊後院的屋子我重新翻修加固了一遍,怕在找到你之前,再落下一道將我帶走。”
“你怎麼知道我也會回來。”
三月初三,溫如水複生當天就知道柳世然在正月初六就跟他一起走了,一時絕望掩蓋了複生的驚喜,病重在床數日,夥計請來的王柏益大夫說了一樁奇事。王大夫說前街後街一日落下兩道落雷真是稀奇!可我當時病的太重,用了幾天時間才好,隻能寫寫話本排解相思,結果那一夜你先找來書坊了。”
聽到話本,柳世然的臉紅了,可細細思索,又想通了溫如水要做什麼。
“我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
冤案會隨著時間流失被人們遺忘,哪怕說書先生最火的段落也隻能傳播於茶坊這三分地。可是話本書籍一類,不僅保存的時間長,更能運送到清安府。
將事情鬨大。
可是冤案畢竟不是人人都關注的內容,但是八卦卻是百姓最愛的東西。
更何況八卦主角一個是罪民,一個是才子。
“你不會怪我?”溫如水拉了拉柳世然的衣袖。
柳世然搖了搖頭:“若是彆人會生氣,若是你,不會。”
溫如水早就知道答案,他低頭搭在柳世然肩膀上,深深呼出一口氣。
“就想親耳聽你說。”
兩個大男子當街靠在一起,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柳世然拍拍他的肩膀,紅著一張臉說道:“書坊還有生意,你這個掌櫃有的忙,你先回去,我這邊收拾好就去幫你。”
溫如水嗯了一聲,不舍的抬起頭,望著柳世然進了茶坊。
“劉書生,你這兩天去哪了,可把掌櫃的愁死了。”老八跑下二樓,迎了上來。
“百掌櫃不在?”正好,柳世然也要向他當麵請辭,可看了一圈也沒看到百有金。
“在呢,在裡院你房間,正和幾個清安府來的人陪坐呢。”
“清安府什麼人?”柳世然追問。
“說是什麼柳家,不會是你之前講的柳世然段子被家人聽了去吧。”
柳世然搖了搖頭。
話怕是傳不了那麼遠,應該是前幾日溫如水運送到清安府的話本將人引來了。
老八皺眉:“我聽說這柳家不是什麼好人家,你想想,正月初六他家二兒子柳世然剛過世,不出半月他家大兒子又娶妻了,你一會兒服個軟,千萬彆跟他們杠,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柳世然腳步一頓。
不是因為柳家不管自己死活的事,隻是大哥柳士蘊已有妻子明娘,又新娶妻怕不是明娘出了事?
柳世然心道不好,三兩步跑到門前,掀開耳房的簾子,見柳家管事馮源坐在屋中。
“你可回來了我的祖宗”,百有金朝柳世然使了個眼色,“快道個歉,這事就翻篇了,窮苦人家討口飯吃,柳家大人有大量還能不寬恕你這個窮書生。”
見劉意不應聲,百有金朝著他眨眼都眨出火星子了。
馮源瞥了柳世然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將嘴裡的茶葉吐到杯底。
“百掌櫃,茶坊的茶器看著不錯,可這茶卻喝著一般。”
“是是,比不上柳家是知府大人眼前的紅人,樣樣自是比我們這小小的梅山縣好。”百有金儘力討好。
柳世然故意問他:“不知這位今日來找我是為何事?”
“哼!”馮源一拍桌,“實話跟你說了吧,今日本不是衝著你來的,隻是我一到夢柳書坊便聽彆人議論,說這茶坊的說書先生好利的一張嘴,卻隻說柳世然的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這樣編排柳家。”
不是為柳世然的名聲,而是為了柳家。
柳世然反而鬆了一口氣。
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小廝進了屋子在馮源耳邊嘀咕一陣。
“好!”馮源站起身,“既然書坊掌櫃也回來了,那就請先生一起,陪我們走清安府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