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縣縣衙後院,黃奔雲為蘇常人特意撥出了一間屋子。
屋子陳設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靠牆的位置隻有一張木桌和一把椅子,桌上堆放著幾摞文書因為被堆的太高太厚向一側傾斜。
蘇常人站在窗前,背在身後的手中攥著一個精致的盒子。
因一早被黃奔雲叫去明裡暗裡譏諷一番,在這方逼仄的屋中,他一改往日見人笑三分的習慣,嘴角耷拉下來。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子榮敲門三下,進屋關門時隔著將關的門縫,朝門外的墨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遠些。
門重新被關上,一個精美的盒子被扔到的地上,在塵土中滾了兩圈,滾到蘇子榮腳下。
蘇常人轉過身,怒道:“之前茶坊那個說書先生,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蘇常人對蘇子榮的不滿由來已久。
一年前,溫如水的風流韻事一傳開,蘇常人就通知蘇子榮趕緊處理。結果隻安靜了一陣兒,如今又橫空出世一堆話本,而且變本加厲,直指溫厚一案。
話本和說書先生怎麼就圍著溫如水轉,還不是蘇子榮一開始就沒處理乾淨,隻會在外打著蘇家名號耀武揚威。
蘇常人少見的動了怒。
蘇子榮似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幅嘴臉,一時被唬,視線呆呆的落在地上的盒子上。
門外又有聲音,有下人端茶進屋。
蘇常人收了聲,背過身子掩飾一臉怒火。
屋中隻有茶杯落在桌上的啪嗒聲,和一個雜役出屋的腳步聲。
蘇常人轉過身,指著門外模糊的背影,低吼道:“你還讓你的狗亂叫什麼!說什麼溫家的事能斷的乾淨是因為你也出了力?”
“若留下溫如水活著,這件事情早就被翻出來了。”蘇子榮開口反駁道。
他自覺有理,不覺的挺直了脊背,敢直直盯著蘇常人的眼睛,冷冷的稱呼他:“蘇縣丞,你忘了,溫家能有今天,你的手也不乾淨。”
說完這句話,蘇子榮甚至感到一絲痛快。
論出身,蘇子榮雖為庶子,可到底也是蘇家家主的兒子。而蘇常人隻是姑姑帶回的孩子,看孤兒寡母可憐,蘇家才替姑姑做主改了蘇姓,被賞了一個不帶“傳”、“子”的名字。隻是因為早出生幾年,年長那麼幾歲,趕在他前考取了功名,成了梅山縣縣丞,之後搖身一變野雞成鳳凰,成為被整個蘇家都看中的一員。
對於這個實際上的表哥,蘇子榮表麵奉承,心裡覺得論心思、論謀略,甚至論心狠手辣,他遠遠比不上自己。
一年多前,就是這樣。
蘇子榮翻出溫家舊案細節,再次提醒蘇常人,他曾幫著解決了後顧之憂。
兩人唇槍舌劍中,溫厚死的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變的越來越清晰。
……
啟化十一年臘月三十晚。
蘇家嫡子蘇傳盛一句話,蘇子榮就得起身離席,冒著嚴寒去縣衙打探,看看為何蘇常人為何還留在縣衙,不回來參加家宴。
蘇子榮心裡咒罵:隻要打發一個小廝就能辦的事,偏偏要讓他去。
在內院等了許久不見蘇縣丞,蘇子榮揣著滿肚子怨氣往公堂方向走去。
離得越來越近,隻剩一牆之隔時,蘇子榮聽得公堂上似有一老翁在費力申辯。
因嘶喊許久,再加上許久沒能喝水,他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直至聲音越來越弱,變成痛苦的□□。
接著便是黃奔雲叫人請大夫的聲音。
可惜被蘇常人打斷了。
蘇常人說:“黃大人,您忘了,溫厚自己不就是大夫嗎?他自救不得,怪不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