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掌故,葉之秋略有耳聞。
自古楊花落儘、紅顏命薄,任你捧心西子、望月貂蟬,終究敵不過歲月的摧殘、病魔的侵蝕。
“天外飛仙” 琪花瑤草、柳嬌花媚,一時萬千寵愛、無以複加。
不意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王夫人一朝患上怪病,湯石金針、無藥可救。
潯陽江畔。
奈何橋頭。
生命之火風雨飄搖。
離彆時刻肝腸寸斷。
病榻之上,彌留之際的王夫人突然豎起三根手指拚命打call。
呀呀作語,似有所指。
可惜她神誌恍惚、氣若遊絲,語言功能完全喪失。
無法交流。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對,嚴監生。
這位“東方葛朗台”臨死的時候,見燈盞內點著兩根燈芯,恐耗油過多,伸出兩個指頭,遲遲不肯斷氣。
直到小妾揣知其意,挑掉一根,始點頭而去。
難道王夫子家的燈盞點了三根燈芯?
自然不會。
悲傷的氛圍插播搞笑的內容。
對不住了。
眼見夫人伸出三根手指,夫子會意:“你是惦記著三個女兒?”
誰知老夫人搖頭否定。
會錯意了。
“放心不下老三楊雲兒?”
繼續搖頭。
見官人半天領悟不了,王夫人乾脆放下手來指指床,再把手支起來,依然伸出三根手指。
“你要三床被子?”
搖頭。
“三張褥子?”
搖頭。
“要給你隨葬三張床?”
夫人不再動彈。
活生生被氣死了。
……
王夫人臨終的情形的確如是。
隻是被氣死一說,純屬藝術加工,全然不可信。
但三根手指所代表的意思,十多年來一直沒人能夠解讀。
成為王府的懸案。
街坊的談資。
葉之秋走出雲兒的閨房,小豆正站在樹下等著他。
不由得一陣慌亂。
好在從小豆的神情中,沒有看出什麼異常。
這才調整呼吸,放下心來。
見妹妹臉有淚痕,小豆緊張地問道:“雲兒,你怎麼啦?”
“哎呀,不要你管。”
聽得出來,雲兒很不耐煩、很不領情。
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大小姐呆若木雞,半陣子沒有言語。
葉之秋隻道是雲兒心情不好,殃及了池魚。
卻也心疼小豆的無辜。
善意不該被橫眉冷對。
善良不該被粗暴以待。
他本能的伸出手,想牽著小豆離開。
忽然意識到雲兒站在一旁。
畢竟是剛剛相擁相抱的人。
好歹要顧及她的感受。
隻好又將手縮了回來。
但願小姑娘沒有看見。
小姑娘偏偏看見了。
汗。
楊雲兒卻沒有責怪於他。
反倒是劍眉倒豎,狠狠瞪了王小豆一眼。
不怪風的強勁,隻怪樹沒定力。
可憐的大小姐。
血脈壓製住全場,楊雲兒這才緩緩發聲:“走,看曇花去。”
還真有曇花?
“愣著乾什麼,跟我走啊。”
葉之秋回過神。
跟著楊雲兒走進院角的廚房,繞過鍋碗瓢盆,再打開後麵的一扇小門,是一間堆放柴禾的小黑屋。
烏漆嘛黑。
小豆沒有跟來。
雲兒劃燃火柴,點亮一盞油燈。
隱隱約約的亮光,照見屋子中央一盆曇花。
枝葉扶疏。
生機盎然。
滿樹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進來呀——”
雲兒伸出纖嫩的雙手,輕輕拉著他。
“還真是曇花呀!”